林淺淺臉上混亂的神色一下子就消失得一幹二淨。
沒有了慌亂,沒有了欣喜,沒有了猜疑,也沒有了不知所措。
隻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空,像是冬天裏一場沒有盡頭的大雪,紛紛揚揚地覆蓋下來,放眼望去,除了雪,還是雪,沒有其他的任何。
“淺淺……”方縝聲音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他和林淺淺認識了這麼久,看慣了她沒心沒肺耍耍小聰明,將別人騙得團團轉的鬼靈精怪模樣,驟然間要麵對林淺淺這種沉默,他仿佛被人用刀子刺在了身上一樣難受。
即使這段時間,林淺淺常常會露出這種模樣,但每看一次,都還是會痛一次。
林淺淺晃了晃頭,像是才回過神來一樣,看了方縝一眼,嘴角擠出了半個笑容,僵硬地掛在嘴角,“我沒事,你這樣看著我,我會覺得很奇怪的。我……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哈哈,怎麼可能是他,怎麼可能是他。他不會來了。”
他不會來了。
那天他在信上說得很清楚了,他已經放棄了。
他都已經要結婚了,這段感情,帶給兩個人的都是沒有盡頭的遺憾和悲傷,他那麼理智的一個人,一定會選擇放棄的。更何況,先離開的那個人是自己,不是麼?
林淺淺隻覺得心裏悶悶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說什麼呢,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沒有了他,那些甜言蜜語又說給誰聽?
方縝有些後悔自己來找林淺淺了,可能他們不出現的時候,林淺淺還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還能守著最後的一點希望,但他這一來,就驚醒了林淺淺所有的忍耐。鼻子有些發酸,三十幾歲的大男人了,哭出來肯定不會好看,方縝連忙抬高了下巴,微微別開了自己的頭,“那個……他就在酒吧外麵,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淺淺想要拒絕的,但一想到真拒絕之後,又會讓方縝他們擔心,隻得勉強提起精神來,點了點頭,淡然一笑,“嗯,我出去看看,你先喝著。”
放下了酒杯,林淺淺也不等方縝回答,就飛快地朝著外麵走去。
她怕再走慢一步,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看見方縝的第一眼的時候,她不是沒有過期待。
她還是期待著陸向東能夠找過來,就算什麼都不說,那也好啊,讓她看看他,讓她抱抱他,讓她還能夠對著這個自己付出了所有愛戀的男人認認真真地說一句再見。
他們告別得如此匆忙,有太多的話都沒有來得及說出口。
想說的時候,卻已經太遲了。
小鎮的夏夜,能聽見有不知名的蟲子在發出唧唧的聲音。推開門之後,就是一陣沁骨的涼風迎麵而來。酒一下子醒了一大半,林淺淺本能地縮了縮脖子,按緊了口袋裏麵的那份報紙,踏出了大門。
外麵掛著一輪圓月,將路上的行人拉成了一條又一條的黑影。
林淺淺幾乎是一眼就看見了方縝說的那個人。
他穿著黑色的外套,站在門外,靠著斑駁的牆壁,頭微微低著,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地麵上自己那道又細又長的身影。
腳邊有一大堆的煙灰,想必他應該是在這日子站了不少時間了。
林淺淺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想起了那天下著暴雨的時候,陸向東站在陸筱西的樓下,也是這樣的一道身影。她第二天下樓去買早餐,看見的,也是這樣一大堆厚厚的煙灰。從那之後,她每次看見吸煙的人,都會想起陸向東。
可偏偏所有人都不是他。
林淺淺的腳步聲很輕,並沒有驚動那人。
她忽然有了一種折身立刻跑回酒吧去的衝動,隻是她沒有這樣做。該麵對的,總歸是要麵對的。林淺淺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過去,在他的身邊停了下來,淺笑著,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更加輕鬆一點,“好久不見了,曲紹安。”
來的人是曲紹安,算是林淺淺預料之中的。
除了陸向東,林淺淺想來想去,也隻有他,會千裏迢迢來尋找自己。
曲紹安的身子一僵,手上那截長長的煙灰被風吹落,掉在了地上,火光閃爍了幾下,就消失在了黑夜裏麵。
他僵硬地轉過身子來,看著林淺淺,嘴唇微張,喉結滾動,英挺的眉毛向兩邊垂了下去,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受到了極大委屈的小孩子。
林淺淺一下子就哽咽住了,說不出話來。
這麼多年來,她對誰都能說得上是問心無愧,唯獨是曲紹安,她欠了太多,也還他太少。他要的,隻有她能給他,但偏偏她吝嗇得一點都不願意分享於他。
她將她所有的愛和熱情,都給了一個叫陸向東的男子,更沒有一點要收回的打算。
這樣沉默的氣氛讓林淺淺的心裏都快被壓出水來了,她聳了聳肩,努力讓自己更加平靜一些,笑著要調侃道,“怎麼,看傻了眼?大老板見到我,都不願意說話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