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八章上窮碧落下黃泉(1 / 2)

夜裏,他們借宿在一個農戶家,謊說是到北方投親的,迷了路,就轉到林子裏來了。

農戶以為他們是夫妻,隻給他們備了一間房,山裏的夜晚很冷,謝靖宇依舊信守承諾,和衣睡在地上,如君子一般。

到了第二日早晨,晨曦穿透山霧,將這座小小的農舍照亮,薄薄的光從窗戶透進來,看上去朦朦朧朧的,謝靖宇打著嗬欠伸了個懶腰,悄悄坐了起。

光線依舊幽暗,賬子裏隱約可見妙蔓的身影,他揉了揉眼睛,突然覺得有點不對,這個早上太安靜了。

他們以前也在農戶家中借宿過,山裏人起得早,起來了就幹活,劈柴,燒火,舀水,水燒開的聲音,鍋裏蒸饅頭的聲音,咳嗽聲,說話聲,甚至還有鳥叫聲,在這個早上,通通都沒有。

外頭靜得有些讓人心慌,他踮著腳,悄悄趴在窗邊看,細細的一線縫隙,什麼都看不真切,隻看到寒光一閃,他的心倏地一沉,知道事情不妙了。

他扭頭看床上,史鶯鶯還在睡,他其實有點猜不透她,一路上,她並不反抗,給她吃,她就吃,讓她睡,她就睡,隻是話不多,沒有象以前那樣諷刺他,罵他,也不提杜長風,不提回去的事,就好象她是心甘情願要跟他走。可他知道,火侯還不到,她並沒有真正的依附他。

他坐在那裏,低著頭,臉埋在掌心裏,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式坐著,就象個雕像。

大約是太陽出來了,屋裏的光線陡然明亮起來,他身子都僵硬了,抬起頭來,看到史鶯鶯翻了個身。

他悄悄走到床邊,輕聲問,“鶯鶯,你醒了?”

史鶯鶯嗯了一聲,在賬子裏坐了起來,悉悉索索穿衣裳。

謝靖宇站在賬子外頭,搓著手,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

史鶯鶯終於察覺到不對,問他,“怎麼了?”

“有人在外頭。”

“什麼人?”

“不清楚,”他躊躇了一下,說,“也許是官兵。”

史鶯鶯沒有說話,隻沉默的穿衣裳,過了一會,她挑了賬子出來,“你打算怎麼辦?”

謝靖宇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他沉吟片刻,過了一會抬起頭來,“走吧,我送你出去。”

史鶯鶯很訝異,沒想到他就這麼送她出去,聽說官兵在外麵,她的心早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隻是臉上還保持著平靜。

“你真的肯放我走?”

“還記得我昨天說過的話麼?”謝靖宇問她,“我說過,為了你,我能把命豁出去。”

史鶯鶯有些怔怔的,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謝靖宇看她站著不動,微微笑了笑,先行走在前麵,拉開廂房的門,堂屋的大門敞開著,他站在門後的陰暗中,看到金色的陽光在地麵上投下大片光斑,隱約有光在閃動,他知道那是士兵的銀色盔甲的反光,還在他們手中的長劍,不用說,定是將這裏團團圍住了,他插翅也難逃。不衝進來,隻是因為史鶯鶯和他在一起。

他昂首挺胸走到陽光下,躲了這麼久,第一次感覺呼吸無比順暢。

屋前的大坪裏站滿了身著盔甲的士兵,手握長矛或長劍,無聲站立,肅穆莊嚴,仿佛在等待一個重大儀式的啟動。

當中一人,高大魁梧,濃眉大眼,眼窩和臉頰卻凹陷下去,下巴胡渣叢生,看上去很是憔悴,但神情剛毅,象一尊天神般佇立在士兵中間。看到史鶯鶯的瞬間,他的眼中有水光在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