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你也來了哇。”項塵就這樣躺在田康林的懷裏看向我。

“對,我來了。”我揩幹淨眼角的眼淚,嗓音有點兒哽咽走到項少俠的身邊拉住他的斷臂。

斷臂冰冷,斷臂沉痛,斷臂驚心。

“我以為我們不會再見麵了。”項少俠的醒來就已經用完了所有的精力,他又頹然向下躺去,如同沉入水底一般。

“我說過的,離別隻是為了再一次的相遇。”我拉住項塵的手臂,看著項塵閉上了眼睛,胸膛劇烈起伏。

“可惜這一次我要死了。”

“項少俠,你還沒有名動江湖怎麼可能會死去呢!”

“大哥哥,我知道我已經活不了了。”

“不,不會的,你是大俠,大俠就應該就應該…………”我沒有繼續再說下去,我欺騙不了項少俠也欺騙不了自己。

窗外的風又大了起來,春風裹攜春雷在山頂炸裂。

窗戶被風推開,落進來閃電的光芒,印在項少俠蒼白的臉上,落在我們孤寂的肩膀上,落在瘸腿狗子淩亂的皮毛裏。

“項少俠,在看什麼呢?”我走過去關了窗戶,又坐回在項少俠身邊。

“我在看螢火蟲。”項少俠沒有看我隻是仰頭睜開小小的眼睛看著被我緊閉的窗欞,臉上揚起微笑。

“螢火蟲?在哪裏呀?”項塵同父異母的妹妹歪著腦袋好奇尋視房間。

興許她並不明白她的哥哥行將就木,興許她以為她的哥哥隻是生了一場病總會好起來的,興許她不知道她要失去一個哥哥了。

“在他的眼睛裏。”我聽到項少俠的回答心中一陣愕然隨後又覺得落寞心中苦痛。

“大哥哥,我死後就會變成螢火蟲飛在稻田鄉野,森林湖流。”項少俠費力的睜開眼睛看向我,光彩流轉。

“我們會救你的。”項建宏跪坐在床邊拉住項塵的腳哭叫。

“爸爸,不要救我了,我不想再把骨頭取出來,我不想再被刀割,我不想下一次的時候我失去我的腳,我不想再失去我的手臂,爸爸,你們讓我死吧……………”

“孩子,是爸爸對不起你啊,是爸爸對不起啊,爸爸要是早幾年回來你也…………爸爸是罪人啊,爸爸是罪人啊!”

“爸爸,你不要這麼說,以前我沒有爸爸,夥伴們說我是一個野孩子,後來你回來了,他們又和我玩遊戲,我已經很滿足了很滿足了,我告訴他們我有爸爸,他們告訴我我的爸爸是一個有錢人。”

“項………項塵…………”項建宏停止了哭泣驀然抬頭看著項少俠,嘴唇打顫,無語凝噎。

“爸爸,我能活著再遇到你就已經很值得了。”項少俠閉上了眼睛,沉重躺在田康林懷裏,像一堆腐爛的肉。

窗外的風越大蕭瑟,春雷滾滾從天的最東方襲卷而過,整個天幕都是麻木的。

雨淅淅刷刷在屋簷的高出爆炸開來成一朵朵冰冷的苦澀的花。

項少俠睡著了,呼吸平穩。

我們退出房間,心情沉悶。

“項大哥,我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村民老羅抽了一支旱煙後開口。

“羅老哥,你說。”項建宏眼珠通紅,血絲翻轉在細小的眼珠上密密麻麻。

“項塵這孩子是我們村裏人看著長大,他現在這樣,我們看著也難受啊,既然醫院醫不好,那我們就用土方法,明天去找隔壁村的巫師做個法。”

項建宏沒有說話。

“說點不好聽的,現在項塵這孩子就算是死馬當做活馬醫了,我們都是希望孩子能活著不是嗎?”村名老羅點燃剛換上煙鬥的煙絲開口說到。

“好,明天我親自去請巫師。”項建宏仰頭思考了很久說到。

“我去請!”這時項少俠的爺爺走近屋裏來撿起來地上的煙鬥惡狠狠說到。

“爹,我去就行了。”

“我說了我去就我去!”老人眼神犀利,從腰包裏拿出卷煙放進煙鬥裏,隨後吧唧吧唧抽了兩口又走出門去。

那隻瘸腿的狗子也從項少俠的房間裏出來,兩隻爪子一瘸一拐,萎靡不振,從我們的麵前走過,跟著老人離去的背影坐在門前的門檻上。

夜深了,雨還在下,於是這一整夜的山與風,天與地都深成黑墨水般渲染。

我和田康林回到黎槿的家裏,家裏被黎槿修繕了,沒有第一次來時的破敗,多了生氣。

我在春雨中睡去,半夜覺得有點冷。

春雷將我驚醒卻再也睡不著,我躺在床上,看閃電把夜點燃。

恍恍惚惚的夜,聽見幾聲急促的狗叫在荒野裏被近處的雨聲稀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