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章 傅家三公子(2)(2 / 3)

“見過捕魚嗎?”他低聲說,“魚撈出來,摘了鉤,扔到籃筐裏去,總是要不甘心地蹦上兩下。三哥這兩個月就是這樣,是離了水的魚。”

**關係騙不了人,親到會心悸,渾身不得勁,想再近點,恨不得長在一起去。這是魚回到水裏的暢快,所以才會有魚水之歡。

他曉得大家都在等自己,甭管今夜有目的、沒目的的,都在候著傅家三公子的牌局。點一炷香,開一局官場現形記,一百四十四張象牙雀牌,嘩啦啦一夜攪合過去的上百雙手,多少職位、多少金銀珠寶,都流向它們該去的口袋。

時辰到了。

隻是正到要好的地步,唇齒餘香,手下不想停。

他最終還是喚了“萬安”,進來的是在樓下解圍的男人。男人猜到傅侗文交待過了,再和沈奚寒暄就有了默契。這位公子姓徐,父親是陸軍部的高官,說起來是手握實權的人。他和沈奚聊了兩句,便呼朋喚友,不消片刻,就把第一官填滿。

傅侗文交待兩句後,以“身子不爽利”為托辭,去了隔壁。

一牆之隔,傅老爺的人守著傅侗文聽戲。約莫一小時後,那位姓方的麵粉商人露了麵,進門就給沈奚身旁的公子點了煙:“徐四爺。”

徐少爺“唔”了聲,去踹身邊人的椅子。

位子上換了人。

“這位,是傅三公子的人。”徐四爺介紹沈奚給行賄人。

話不多說,落座擲骰子。四萬的行賄款,半小時收入囊中。

牌桌上走馬燈似的換人,一茬又一茬,沈奚和徐少爺也都各自離席,讓過位子,到淩晨四點上了,還不見那個大學教授出現。

徐少爺去抽大煙提神時,樓下有人吆喝著,一團白乎乎的東西被擲進窗口。屋裏的小廝接住,打開來是十塊熱烘烘的手巾。小廝熟練地把手巾分給在場人,裹了十塊大洋在布裏,紮好,從窗口丟下去。

不管丟的人,還是還的人,都是力道剛好,不偏不倚全扔的準。

這要多少年的功夫練出來的?她好奇地張望,看那把手巾的夥計繼續往別的包廂扔一包包的手巾。看到後頭,察覺隔壁第二官的窗戶是關著的。

他沒在看戲?

此時,這裏包廂的簾子被打開,這回有人帶進來三位卸妝妝的戲子,有個才**歲的模樣,對著幾位公子俏生生地行了禮,還有三位先生模樣的人,被人引薦著,去給徐少爺行禮。“這三位可都是大學裏教書的先生。”

“不算,不算了,”其中一個四十歲模樣的先生雙手攏著袖子,文縐縐地見禮,“現下隻在高中了,過了年,要是皇上平了叛,是準備要回家的。”

徐少爺笑:“家裏頭在打仗啊?”

“誒,四川的,”那先生苦笑,“不太平啊。”

徐少爺遙遙對紫禁城方向抱拳,說:“皇上有十萬大軍,蔡鍔在四川那一路軍還不到一萬,以十打一,就算不用槍炮,用拳腳也都穩拿勝券。你且放寬心,蔡鍔命不長了。”

眾人笑。

沈先生也順著這話茬感慨,說那蔡鬆坡真是想不開的人,籌謀著、冒著生死從北京城跑了,一個肺結核的重症病人,轉道海上日本、台灣、越南,最後才回到雲南老家去,也不曉得是圖個什麼:“非要將戰火引到四川。”

徐少爺笑,沈奚始終在窗邊看戲台。

徐少爺斥責說:“下來兩個,我和我三嫂要上桌了。你們一個個的也是不開眼,三哥難得交人給我們照看,不想著多輸點錢給嫂子,連位子也占了?”說著,一腳踹開一個。

大家這才被點醒,簇擁著,把沈奚強行按回牌桌上。

沈奚推拒兩句,不再客氣,坐下後,跟著把手放到了一百多張牌麵上,攪合了幾下。

四條長龍在牌桌四麵碼放好。

徐少爺燒煙到半截上,倦懶地打了個哈欠:“幾時了?換大籌碼,提提神。”

下人們手腳麻利,說換便換,沈奚手邊上的象牙籌碼翻了十倍。

一位小公子受不住大籌碼,讓了位。

徐少爺遞了兩粒骰子過來:“嫂子來。”

沈奚接了,投擲出去。

兩個白底紅點的骰子在綠絨布的桌麵上滴溜溜地打著轉,象牙牌彼此碰撞的嘩嘩聲響,聽得久了,有了末世狂歡的味道。數年未聞這窮奢糜爛的煙土香氣,被這包廂裏煙霧繚繞的空氣浸染的神經疼。

到淩晨五點半,沈奚手邊上的籌碼少了一半。

她心算夠數了,下了牌桌,拜托徐少爺的小廝去隔壁看看傅侗文,小廝出去沒多會,再掀簾子進來的正是被關懷的本尊。傅侗文眼底泛紅,帶了七分睡意,披著西裝外衣走進包廂,腳步很虛,四下裏的公子哥都笑著招呼:“三哥難得啊,這時辰了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