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窗邊喝冷茶就是想壓下心火,一滾到棉被裏,全沒了分寸。
後來自己的腿沾上了落紅,方才醒過神,又見她疼得厲害,沒兩下便倉促離開。又是給她擦身,又是抱著哄的,好一陣內疚,幸好她是在隔離區裏不舍晝夜工作的主診醫師,累著靠在他懷裏,沒幾句話就睡著了。
而他呢?心裏不痛快,隻覺得自己是中邪,把好好地一樁美事辦砸了。
於是將平日裏一幹兄弟全都一通通電話叫了過來,以為緩過了勁,但她半夜這一醒,輕易就把他心釣了回來,真是應了當年的笑談:
他是吞了勾線的魚兒,而她就是那誘人的餌。
“三哥其實——”他笑,無以為繼。
其實什麼?不是想這麼隨便了事的人?這是要給自己戴什麼高帽子。
無怪乎唱出名的戲全是愛與恨,昔日他還嫌小氣,今日回想,那是他沒入情關。踟躕不前,說個話也是吞吞吐吐。
沈奚不得要領,猜他是怕自己氣惱:“你下去吧,我不計較的。”
傅侗文曲指,敲了下她的額頭:“走了。”
沈奚頭枕著手臂,目送他離開,聽他在下樓、遠去。
很快,有人小跑著上來。
“沈小姐,”是萬安在叫,“三爺讓我給你準備熱水,你稍等十分鍾。”
沈奚答應了,頭枕手臂,仍舊躺在沙發裏。
她看到自己裙角沾了白牆灰,猜想是下樓時在牆上不留神蹭的,於是曲指,一下下地彈去灰。毛呢的黑裙子,彈不太幹淨,隻是打發時間。
她換了個姿勢,把無線電放大了聲音。
戲腔絲絲縷縷地繞著,纏上她的心。
沈奚嘴角揚著,竟將這一曲母子傷別離、夫婦愁斷腸的戲聽得是有滋有味。漸漸地回想起幾個小時前的床榻鴛夢,反省自己在床上反應過激了,弄得他那麼倉促。
她麵頰熱得慌,從沙發上坐起,拍拍自己的麵頰,慶幸提前有防備,找了他一件幹淨的襯衫墊上了,否則等到明日萬安收拾床鋪時看見,才最讓人尷尬。
“沈小姐,水好了。”萬安喚她。
“好,我出來了。”沈奚離開房間。
樓下頭正熱鬧著,她從樓上往下瞧,燈影裏隻見傅侗文的側臉。他也恰好回了頭,對著她笑了。沈奚指洗手間,暗示自己是去洗澡,隨即消失。
樓下的先生們不論富貴貧賤,都人手端著一碗大黃魚熬煮的湯麵,在祭著五髒廟。有倚牆站著的,有坐樓梯上的,其中一個瞧見他和沈奚的眼神勾連,連連感慨:“我說侗文你也真是,我們這裏的誰沒幾房姨太太?就你有女人啊?這黏連的,我都瞧不下去了。”
有人笑:“瞧我們傅家三公子翹望的模樣,怕是老樹回春了。”
眾人哄笑。
譚慶項端著麵湯鍋,給諸位吃得失去形象的先生們加湯水:“都小聲點兒,隔壁都是老實人家,別當是長三堂子了啊。”
那個戴眼鏡的男人瞅著傅侗文,難得問了句正經的話:“侗文,你給大家說說,這沈小姐是怎麼把你給降服住的?”
傅侗文從譚慶項手裏接了碗和筷子。
“你倒是講講啊。”性子急的,已經開始催他。
大家在等他說,他卻氣定神閑,端著架子。
手裏頭的筷子挑了挑湯水裏的麵,才笑著說:“國遇大亂識忠臣,人逢低穀見真情。沈小姐於我,就是那真情。”
作者有話要說:
看有人問地名的,霞飛路就是淮海中路(現在還存在),正對著雁蕩路路口往前走就是漁陽裏(現在還存在),禮和裏在那個年代是在淮海路的香港廣場附近(1910s是在的,現在應該不存在了吧?),顧家宅公園就是雁蕩路盡頭的複興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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