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低下來:“有了關係。”
沈奚用手肘撞他:“還不是你。”
傅侗文笑了聲:“在這裏的話發生關係可就是‘爛糊三鮮湯’,是胡搞亂搞,是道德敗壞。哪裏像你想得那麼簡單。所以沈小姐隻能和我訂婚了,別無他法。”
“要我不答應呢?”她咕噥。
“那便再追求一段時間,”他低聲說,“三哥要隻有三十歲,追求你幾年也是應該的,可現在是等不及了。我們央央這樣年輕,走了個段公子,再來個杜公子、王公子什麼的,三哥也是受不住。”
說完,又笑道:“三哥是心髒不好,經不起吃醋。”
沈奚明知道他嘴上耍花頭,可也被他逗得笑:“幾點了?”
傅侗文從懷裏掏出他那塊表,仍是原有的那個,他是個極念舊的人:“兩點。”
“那要遲了。”
恰巧有一輛電車開過來。
沈奚怕趕不及,帶他坐上了電車:“坐這個過去吧。”
這個時辰電車上沒多少人,他們也不要坐多久,於是沈奚就尋了單人的座位,剛要坐下,被傅侗文攔住,把她拉到了靠窗的聯排座位上。
“十分鍾就到了。”
他一笑:“人是一對的,坐在一處才像樣子,否則這戀愛談得也沒意思。”
他心境大好,把她的大衣搭在前麵的欄杆上,舒展開手臂,搭在了她的肩上。他在目視道路一旁的商鋪,眼中倒影的是法租界的市井繁華。如此好的城市,如此好的家園,卻掛上了“租界”二字……想到這裏,景色也變了味道。
傅侗文從上電車就發現行駛的方向不對,到下了車,兩人站在是一家門麵不小的西餐廳前。他心有疑惑,卻未發問。
“你讓他們不要進去了吧?”她輕聲道。
傅侗文對身後的七人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們留在外頭。
兩人從木質的旋轉門走入,不透明的磨砂玻璃隔絕了日光,也隔開了裏外熱鬧。
轉到裏頭,是一番熱鬧光景。
沈奚提前定了位,包廂沒有了,隻好在靠窗邊的位子,兩排狹長的皮質座椅,中間是長桌。看上去能坐至少八個人。
他們剛被帶到位置上,傅侗文沒來得及把大衣放下,已經聽得身後有微微顫抖的聲音喚他:“三爺……”不太熟悉的女人聲音。
傅侗文回了頭,身後半步是沈奚,再往後來了四個人。
兩男兩女,他略微回憶,記起那張臉來。
“竇婉風?”他笑,“我有沒有叫錯名字?”
“沒,沒有,”婉風眼看著淚,哽咽著,失措地又是想要行舊時禮,又是想和傅侗文握手,到最後把自己兩手握在一處,還是選擇對傅侗文輕福了福:“從沒想過還能再見三爺,還是這樣的禮來得好。”
傅侗文微笑著,看餘下幾張麵孔:“王琪方,魏君?”
那被點到名字的一男一女也都眼睛紅著,輕點頭。
隻有一個,他確實是不認得。
“這是我的先生,”婉風挽住那男人的手臂,“也是和我在大公報,聽說是三爺在這裏,想要見上一麵,我就沒經準許把他帶來的。三爺要不想見,立刻就讓他走。”
“這恐怕不是很禮貌了,隻是吃個下午茶而已,”傅侗文指座椅,“來,都坐下。”
沈奚緊挨著坐在他身旁,和他相視一笑。
這是沈奚給他的驚喜。
一年前,她抱著嚐試的心態,給留在美國讀博士的陳藺觀寫了信,想和陳藺觀保持聯係,為醫院獲取更多最先進的醫學信息。陳藺觀回信嘲諷她是個功利主義者,隻有在用得到他時,才會記起昔日燈下苦讀的友誼,在信末又說,挖苦歸挖苦,還是感激沈奚為他提供了最好的學習資助,讓他得以在學科上獲得成績,提前博士畢業。
陳藺觀的回信,不止修複了兩人關係,還為她帶來了婉風的消息。
許多傅侗文曾資助過的愛國青年們都先後回了國,滲入到各行各業裏頭,婉風本就愛熱鬧擅交際,和舊相識們都保持著聯係。
所以沈奚剛才是定了位子後,給婉風說了傅侗文在上海的消息。婉風雷厲風行,一個個去通知大家,來這裏和三爺一聚。
傅侗文把大家都讓了進去,自己則坐在沈奚身旁,長椅的最外側。
落了座,婉風始才發現傅侗文和沈奚有著不一般的關係,這種感覺很奇妙,非過來人不能察覺。她輕輕地用高跟鞋踩沈奚的腳,耳語:“你和三爺?終究還是在一起了?”
終究?這個詞用得微妙。
沈奚略微愣了下,耳語說:“一會我們單獨說。先前沒告訴你,是有緣由的。”
傅侗文分別時的叮囑她都牢記著,除卻段孟和是他自己猜到,餘下的人,無論是誰,沈奚都從未提到過。
婉風笑著點頭。
婉風的丈夫喚來侍應生,接過來的餐單。
“你們這些留洋過的,才適合在這裏吃下午茶。”她的丈夫笑著把餐單遞給婉風。
“我要一客蛋糕和咖啡,你們呢?”婉風招呼著。
大家都客氣著,讓婉風來點單。
沈奚和她兩個女孩子湊在一處,有模有樣地研究著,這一會功夫來了三位男士,見到傅侗文也都是激動的模樣,一口一個三爺。傅侗文難得見到如此多的舊相識,也是笑,挨個上前給了個結實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