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36年前的故事。

“怎麼還不動?”

“動什麼?”

“向前啊,前麵就是‘榮華富貴’。”

“真是榮華富貴?”

“不是麼?他自己選的。”

“也可能他後悔了。”

“後悔?嗬,都到這一步了,早幹嘛了?”

“不行麼,前進一步是深淵,後退一步是人間。”

“後退?當然不行,既然走到這一步了,不管他退不退的,都是叛國。怎麼,難道現在後悔了就什麼事都沒有?”

“還真不一定有事。”

“那也不行,他要是退了,我還是盯著他,這人不值得信任。”

“做錯了,就無可挽回?”

“要都是如此,要我們做什麼?”

……

黎陽揉了揉眉頭,看著憤憤不平的誌軒,有些頭疼。

事不是這樣做的啊。

他們正身在江城最繁華的街道處最知名的茶飲店二樓陽台,俯瞰下去,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

他們談論的對象,則此刻正在街口站著。

如一塊石頭,任人流拍打,靜立不動。

黎陽拿起麵前的草莓汁,咬著吸管,目光落在那個黑框眼鏡素白襯衫的研究員身上。

迷茫、遲疑和不安,仿佛一抹濃重的油彩塗在這位路博士最得意的弟子臉上。

黎陽清楚,樓下這位研究員,路博士的高徒,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

路博士本哉,業陸基因工程界的領軍人物,此刻正主持一項絕密項目,這個叫朱引的研究員是他的副手,也是西陸覬覦的對象。

顯然他們已經快得手了。

黎陽看著誌軒,心道,還有好多事你不知道。

他們倆被派來收網,要抓捕西陸派在業陸最大的情報頭子。

隻是這件事遠非看起來那般簡單。

黎陽歎了口氣,嘴裏說道:“他也不容易啊,老媽病在床上急需要錢,這時候加百列找上門來,確實讓人很心動啊。”

誌軒看了他一眼,冷哼道:“家裏有事就做了叛徒?”

黎陽不說話了。

一身運動裝,左耳上穿了一根梅花狀耳釘的誌軒臉上已十分不耐煩,很吸了一大口西瓜汁後,又忍不住抱怨,“咱們就這麼等著?那位可是在那坐著呢。”

他努努嘴,指向另一個方向。

那邊,一個金發碧眼的西陸人正坐在一個大太陽傘下。

“等著吧,”黎陽透過玻璃杯的反光掃了一眼,“那位,江城好女婿,天業1243年感動業陸最佳國際友人,他老婆是江城市市長的小姨子,沒證據,誰敢動他?”

誌軒不滿地放下杯子:“就這麼等著?”

“不急,”素來穩重的黎陽,輕描淡寫間便安撫了誌軒,“天羅地網已經布下,他們是逃不走的。”

誌軒撇撇嘴。

這小夥子還是年輕,黎陽心裏想著。

內部人都知道,西陸最著名的情報機構“天堂”一直是情報局最難纏的對手,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一條大魚,怎能不小心。

黎陽看著誌軒,笑道:“聽說你在無雙裏混得人模狗樣的?”

誌軒嘿嘿道:“那必須,我們這一屆,可比當初那些個無雙元老還要強咧,若不是那劍仙已經退隱江湖,我還要跟他比上一比。”

黎陽搖搖頭:“遊戲雖好,也不能玩物喪誌。”

誌軒撇了撇嘴。

他瞥了一眼黎陽,這個一身牛仔頭頂戴著方框墨鏡的青年:“陽離子你又在想你未婚妻呢?”

“哪來的未婚妻?”

誌軒嘿嘿笑著:“不是說咱姨央著所長給你介紹了一個?”

“哪個啊,早不聯係了。”

“別啊,”誌軒促狹,“人家不對你也有意思嗎?再說,咱姨已經抱怨很久了,你再不抱個大孫子回去,怕她老人家真要把你掃地出門了。”

黎陽苦笑著搖搖頭,他媽現在是到處給他介紹對象。

他沒好氣地看了誌軒一眼,剛要說什麼,卻看到街口的朱引動了,便改口:“注意,目標動了。”

誌軒扭頭,目光落在朱引身上,又轉過來看向另一側。

淺黃色的遮陽傘下,金發的中年西陸人正慢悠悠地用勺子攪著一杯咖啡。深藍色的墨鏡掛在高挺的鼻梁上,下方嘴角掛著象征勝利的微笑。

“該死的西陸佬,”誌軒摸了摸自己的腰。

……

朱引臉色蒼白,嘴巴幹裂。

不安已深入他靈魂深處。

他當然不安。

一腳是地獄。

一腳是深淵。

唯一區別的,是自己躺在病床上的老媽能否安然脫離危險。

說來可笑,被西陸人懸賞因此身價百萬的他,竟拿不出一分錢給他媽治病。

若不是走投無路,他何至於此?

想到這裏,他摸了摸口袋裏的硬盤,幹澀的喉嚨裏火一般辣。

這口袋裏,是導師的心血,是業陸人最看重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