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這個問題一千個人裏有一千種答案,但拎出一個人來,真讓他說,回答也隻會有一個。
楊玄此刻站小船上,腦子裏卻閃過好幾種。
他是誰。
是持劍的楊玄?
是楊玄的劍?
亦或隻是有了這把劍的旁人。
楊玄不知道。
他看著元修,一時間也有些迷茫。
湖畔,微風。
巨喙鴉們被突如其來的詭異氣氛嚇到,驚叫間各自飛去。
元修負手站在那裏,不見其手中有劍,但仿佛他就是一柄劍。
楊玄嘴角掛著微笑,笑意卻一點點淡下去:“我是劍?他的劍?”
“你不是麼?”元修眼中閃過一絲不耐。
在他看來,真相便是如此,不值得他再去深究。
他要做的也很簡單,隻是把他師兄的這把劍收回去。
想到此,他看著眼前這個眼神迷離卻依舊臉上帶笑的楊玄:“你該和我回去,你的歸宿,就是在大師兄墓前掛著。”
“無論是誰把你帶出來的,你終究還是我天柱派的資產。”
他似乎篤定了,眼前這個楊玄,就是他大師兄的那把劍。
然而,他真的對了嗎?
“他猜錯了,”江彷搖了搖頭,“不過,也正好讓他再刺激刺激楊玄。”
說著,他將一杯茶水拋了出去。
江城湖上,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楊玄在雨中,記憶變得十分清晰。
大師兄……
大師兄……
元玄師兄……
雙道髻的小道士眨著眼睛在自己身邊轉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
這小道士的瞳孔裏,卻是一個英俊瀟灑的少年。
然而這少年的身上,卻沒有劍。
“元玄,楊元玄,”他看著元修,微笑著說,“我是楊元玄,亦是楊玄。”
元修眼裏閃過一絲失望。
他搖頭:“你笑著雖然像他,卻依然不是他。”
楊玄微笑著,眼中滿是困惑。
元修冷哼道:“你若是他,怎麼隻會笑?”
楊玄抿著嘴,嘴角依舊在上翹,眼裏有一絲無奈和哀傷。
許久,他方才勉強道:“你就當我是一縷殘魂吧,隻會笑,也隻會怒。”
元修有些不耐。
幾百年了,他一直期待著大師兄的再次出現,但如今,看來又一次期待落空。更有可惡的人想要侵占大師兄的知我劍,操控它為非作歹。
眼前這個該死的劍魂,必須要被自己帶回去。大師兄的名聲,不容許再次被玷汙。
他伸出右手向前,一點靈光在手中泛濫開,接著便是一團藍色的透明的光,最後是一顆碗底大小、藍色透明的珠子。
“玲瓏珠,你可記得,你可會施展?”
他眼裏突然又有些期望,因為他想到,萬一,真的是一縷殘魂呢。
然而楊玄卻澆滅了這點小小的希望。
楊玄搖著頭:“我不會。”
元修怒了,他手指微動,藍色的珠子便迅速旋轉起來,不一會兒,手中便多了一團瘋狂旋轉的藍色鎖鏈。
下一刻,如靈蛇出洞,鎖鏈快速朝著楊玄撲去。
嗆啷!
寒光閃過。
鎖鏈似乎被擋了一下,但依然朝著楊玄纏了過去。
楊玄冷著臉,後退數步,手中劍光閃爍。
鎖鏈卻執著向前,一步一步,十分緩慢。
叮叮當當間,楊玄已退到湖麵邊沿,而鎖鏈也近在咫尺。
眨眼間,他就要被這鎖鏈緊緊捆住。
隻是,鎖鏈卻不得寸進。
元修眯著眼,卻看到自己置身在一個亭子外麵,前方是一池清水,幾尾鯉魚泛濫著磷光。
亭內,一個山羊胡坐在那裏哈哈笑著:“遠來是客,卻不該做個惡客。我這半個江城別苑的主人,也隻好請你進來。元修掌門,阿不,元修老掌門,看在我的薄麵上,今日暫且罷了。”
“為何要罷了?”元修臉上有一絲怒意,“你便是江彷江老二?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奇人?”
手一抖,藍色的鎖鏈消失不見,他眯著眼,仿佛一個和藹的老頭。
“你倒慣會做人,隻是這是我天柱派的私事,你也要管?”
說話間,他雖然嘴角也微微勾著,但聲音卻毫不客氣。
江彷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又捋著山羊胡:“確實不該管,隻是,小玄子他畢竟很多記憶都不記得,你貿然間將他鎖了去,怕是要因為誤會而錯失什麼。”
“錯失什麼?”元修眯著眼,眼裏有一絲光。
江彷微笑不語。
元修臉微沉。
江彷卻又笑道:“自然是錯失一個故人。且先緩個時間,我讓他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