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父喪(1 / 2)

九月秋深,大秦國都龍興城落葉蕭蕭,西風淒緊。

深夜,蕭國公府瓊華院的側門匆匆打開,一等丫鬟碧月提著燈籠,一路小跑,引著滿頭銀絲的陳老禦醫進門,向著燈火通明的正堂走去。

秋夜寒涼,她的身上卻出了一層細汗,喘息也分外急促。

“陳禦醫,郡主就拜托您了!”進了正堂,另一個身穿白色褙子的丫鬟碧湖出來迎接,匆匆福了一禮,便將陳禦醫引進康華郡主蕭蘊的臥房裏。

碧月打起月白色的紗帳,床上躺著的,是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孩。小姑娘兩頰燒得通紅,額頭上蓋著一塊浸了冷水的帕子,就跟生了病的小貓似的,呼吸又細又弱。

陳禦醫暗道了一聲“可憐”,忙不迭給小姑娘診脈,行了針,開了藥方後,歎道:“憂思過度,又受了寒氣,便是身體康健的孩子都受不住,何況小郡主本來就底子不足!”

碧月一打發了小丫鬟去熬藥,心疼地問:“陳禦醫,郡主什麼時候能醒?”

陳禦醫道:“情況雖然凶險,但你們照顧得還不錯,服下第一劑藥後,很快就能醒過來了。等人醒了,可不能再叫郡主受寒了,也要寬慰她看開些,莫憂思傷心。”

碧月臉上的愁色稍稍化開了一些,微鬆了一口氣:“能醒過來就好,多謝陳禦醫妙手!”

“姑娘客氣了!”陳禦醫微歎了一口氣,掃了這個略顯清冷的房間一眼,蹙眉道:“郡主病重,房裏隻有你們幾個丫鬟照顧,沒有長輩在嗎?”

碧月垂眸,眼底閃過一抹怨憤,壓低了聲音說:“是二房和三房的主子們都在忙著世子和世孫的喪事,一時疏忽了瓊華院。能否請禦醫多留一會兒,等我們郡主醒來再走?”

“沒問題。”陳禦醫點了點頭,心想,這國公府的長輩恐怕不是顧不上小郡主,而是比起病危的侄女,更關心別的東西,比如說,和前來吊唁的各路貴客攀上關係,還有國公府的世子之位究竟要著落在誰的身上。

今年年初,北方蠻族人二十萬鐵騎南下,蕭國公蕭靖,與時任安北都護的世子蕭惟,世孫蕭湛奉旨抗敵,鏖戰半年,大敗蠻族鐵騎,迫使蠻族大汗俯首稱臣,納貢求和。

九月初,年過六旬的蕭國公奉旨回京,於昭陽殿前獻捷,同時帶回了世子和世孫為國捐軀的噩耗。

北患初定,國威遠揚,民心振奮,蕭國公府卻是一片哀戚。

戰死的世子蕭惟是蕭國公的嫡長子,二十年前迎娶了當今陛下的嫡妹,章寧長公主為妻。

長公主自幼體弱,遲遲不曾生子,蕭惟便過繼了族中旁支的孤兒為繼子,取名蕭湛,為國公府世孫。

章寧長公主已經於兩年前病逝,如今世子和世孫又雙雙戰死,國公府長房便再無男丁,也沒一個能主事的人,隻剩下了一個五歲的女孩兒。

這女孩兒就是躺在床上的康華郡主,大名叫蕭蘊,是長公主在三十多歲時所生下。

長公主素來體弱,又是高齡誕女,蕭蘊的身體便比長公主還要病弱,剛出生時就險些夭折,後來便三五天病一場,尋醫問診不斷,如溫室的嬌花一般精細地養著。

好不容易養得結實了些,如今聽到父兄的死訊後,又病倒了。

蕭惟父子的身後事辦得很是隆重,陛下罷朝三日,著禮部和國公府二房、三房的當家人一起治喪。

為此,這兩日,蕭國公府客似雲來,冠蓋不絕,但作為親生女兒的康華郡主反而無人問津,隻能孤零零地臥病於瓊華院。

稍頃,碧湖看著小丫鬟們煎好藥,親自端著藥碗回來,一勺勺把湯藥喂給蕭蘊。喂了小半碗後,蕭蘊就睜開了眼睛,虛弱地看向陳禦醫,低低道:“陳禦醫,又要麻煩你了!”

她這身子自小就病病歪歪,禦醫是瓊華院的常客了,對這位陳禦醫,蕭蘊已經很熟悉。

陳禦醫憐惜道:“郡主言重了!您的身體雖然比前幾年康健了許多,卻還是得小心保養。您把身子養好了,九泉下的親人才能安心。”

蕭蘊勉強笑笑,虛弱地點了點頭。

生來就帶著前世記憶的她,不能算是真正的孩子,自是異常愛惜這僥幸得來的新生。

可兩年前母親章寧長公主離世,如今父兄又戰死沙場,在這個女孩子隻能靠拚爹拚哥求生的時代,她意識到,她的第二世人生,從這一刻開始,大概要從甜寵貴女文變成宅鬥女強文了。

正沉思間,房外傳來一陣爭執聲,幾個身著素色夾襖的婆子直接闖了進來。

“放肆,誰準你們在這裏亂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