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章 立心
84章 立心
“所有民兵,全體集合。”安秉臣下達命令,盧長安吹響了集合的口哨。五分鍾不到,所有民兵集結完畢。這不到一百人的隊伍裏,有人曾迎著槍林彈雨衝鋒陷陣,也有人冒著炮火苦守寨牆,更有人丟下武器臨陣脫逃,他們是十裏鋪僅存的戰鬥人員,但他們是否有資格成為真正的戰士?
安秉臣看著這些神色各異的民兵,深吸一口氣,指著跪在前麵的那群俘虜:“這些人來這裏想要做的是屠村,殺光村裏所有的人,把整個村子變成他們的前哨基地。還好,他們的陰謀沒有得逞,但今天的戰鬥卻讓村裏失去了三十二條活鮮鮮的生命。鄉親們的血不能白流,惡人做的孽必須償還,公道和正義從來不是上天賜予的,請各位用你們的刀和斧,來試一試這些窮凶極惡之徒的皮肉是否堅不可摧,看看他們的性命是否比那些受害者更高貴。”
他看了一眼漸漸圍攏過來的村民們,繼續提高聲音道:“不光民兵,家裏有人被這些牲口禍害的,都可以站出來報仇。第一,不許用槍,第二,別讓他們太痛快。”
這句話剛說完,有個渾身傷痕衣衫破爛的男人就走上前來,他手裏有一柄從料槽上拆下的鍘刀,刀口微微閃動的寒光遠遠不及這個人雙眼中噴吐出的火光逼人。
“桂子。”何昌發嘀咕了一句,但還是沒有阻止這個男人。
手提鍘刀的桂子衝到俘虜群中,手起刀落將跪在第一排的一名俘虜剁成兩截。後麵那名俘虜慌了神,但嘴上功夫還在:“這不地道,有種的給我一把刀,咱們單挑!”
桂子獰笑起來:“你們強奸了我的女人,又殘忍地殺死了她,那時怎麼不見你給她一把刀單挑呢?現在你想要公道,對不對?”刀光閃過,那人的身體齊腰而斷,慘呼聲驚得周圍的俘虜四散奔逃。幾個民兵撲上去,一通刺刀紮翻幾個跑得快的。俘虜中膽小的嚇得腿軟跪下求饒,膽大的繞圈避開瘋狂的鍘刀破口大罵,死到臨頭依然嘴硬的仍然大有人在。
更多民兵抽出刺刀和匕首慢慢圍過去,村民群裏居然也有一男一女兩個人走出來,男的年紀很輕,右腿是瘸的,看樣子有小兒麻痹症之類的毛病,手裏提把鏽跡斑斑的平頭菜刀,女的大概三十歲多點,手裏攥著一柄鋒利的剪刀。
“為了我爹!你們這群狗日的!”瘸腿的年輕人一刀劈在距離他最近的那個俘虜頭上,生鏽的菜刀嵌入頭骨中,濺起的點點腥紅點燃了他滿腔的怒火,他奮力拔出菜刀繼續劈頭蓋臉地砍剁著。
“你們殺了我丈夫,我要你們的命!”女人尖叫著,把鋒利的剪刀用力捅進俘虜的雙眼,一瞬間的功夫就有三人眼睛被剜,受傷的俘虜痛得滿地亂滾,直到鋒利的剪刀割破他們頸部的動脈。
更多的民兵和村人走出來向那些侵略者討還血債,安秉臣仔細數了一下,九十多人的民兵隊列裏僅有二十三人出來動手殺人。這個數字不多,但已經足夠讓他滿意了。這些人都是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運的人,他們或許瘦弱或許近視或許年老,但從他們懂得為自己為天道而戰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是有勇氣的自由人。這些人隻要勘破生死大關,就是最優秀的戰士。
盧長安用胳膊肘輕輕頂了一下安秉臣:“場麵會不會失控?”軍人骨子裏的紀律性讓他對失控的場麵格外敏感。
安秉臣啞然一笑:“再失控,能有牆破那一刻混亂嗎?”東方文化講究含蓄,在有時候這個詞是褒義,而有時候又充滿了太多貶義,有仇的不能報仇,有怨的不能平怨,最後憋氣縮頭,都能修成聖人嗎?這場殺戮不是最終目的,而是一次樹立信念的祭祀儀式,新秩序的信念,新的規則。
人世間,有太多桎梏和束縛。
古代的聖賢們一直在試圖用道德和禮儀的枷鎖束縛人性中滋生的醜陋毒藤,但大多數時候這些東西捆住的卻是無辜者的手腳,他們被壓榨被剝削,同時被嘲諷被蔑視。吃人者卻在反複炫耀自己塗滿鮮血的尖牙利齒,得意忘形地自封為神。所有的侮辱和殺戮似乎都是天經地義,似乎真的可以持續千秋萬代。因為,吃人者們自認為操縱著這世間最強大的力量——規則。他們用謊言勸說人們放下武器,用暴力鏟除反對者,這就是他們的規則。
互助會的誕生,將終止這場噩夢,建立新的規則。
“你們願意離開十裏鋪,跟隨我戰鬥嗎?”安秉臣向著那二十三位民兵發問,他們身後的草坪已經被鮮血和骨頭組織碎片染成了紅中帶白的異樣顏色。
最後,有十九個人站出來。其中包括何昌發,他用刺刀捅死了兩個跪地求饒的敵人。也有雙眼血紅的桂子,他的鍘刀已崩了好幾道裂口,具體鍘了多少人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