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益於生存的,就是正確的。不利於生存的,就是錯誤的。隨著時過境遷,原先正確的可能會變成錯誤的,原先錯誤的也許會變成正確的。食古不化抱殘守缺,隻有被淘汰的下場。根據環境的變化,及時作出調整,適應新環境,這才是生存和發展的不二之道。”
“互助會要成為一個真正強大的團體,需要保證它的每個成員都是心心相印的統一整體。絕對的秩序源自透明的信息和物資流動,自作聰明的人為隔斷,隻能是自殘肢體,取死之道而已。你說得對,大多數人的集體意見未必總是正確,但那又有什麼呢?我無法保證自己永遠正確,我也相信沒有人可以保證。隻要能保證每個人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那就夠了。”
田建明反駁道:“可是,人的壽命是短暫,而下一代人未必能記住上一代人的教訓。曆史上的很多錯誤依然在不斷重複,人類的記性總是很差。你看,有不少白癡甚至拿著幾千年來都沒幾個人做到的準則去要求幾億人效仿,還有宗教什麼的,我都懶得說了。”
“不錯,人的壽命是有限的。但是,我們有智庫,智庫將見證一切。”安秉臣回過頭,又開機邁出新的一步:“智庫存在的意義,不是讓我們變成比分餅人更墮落的寄生蟲。它是一麵不受任何人控製的鏡子,讓我們可以看清自己,它也是一副望遠鏡,能夠眺望人類的未來。而互助會要做的,就是保衛智庫,保衛它帶來的新秩序,哪怕我們因此失去生命,失去親人,失去榮譽和權勢。隻要新秩序還在,我們的靈魂將與智庫同在,我們都將獲得永生。”
“永生?”田建明愣住了,他在驚愕中默默咀嚼著這兩個字。
“沒錯,永生。自古以來帝王將相、達官貴人們夢寐以求的永生。隻是,這麼一條永生之路放在眼前,他們卻是打死也不會走的。想超脫凡塵,要成仙成神,卻又放不下自己那點低級動物欲望,這可不是葉公好龍嗎?所以,想通了這一節,即便無法頤氣指使,又算得了什麼呢?”安秉臣的聲音聽起來風輕雲淡,寵辱不驚。
會長話語中的輕鬆似乎也感染了田建明,他一直緊皺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也就是說,我們將與智庫相互守望,直到永遠?”
“嗯,永遠。”安秉臣側頭看到一隻從洞庫中爬出的零號機體,那小東西似乎是受到了智庫的某種召喚,如同一陣疾風般躥下石壁悄無聲息而去。
“這是,智庫給我們的指示嗎?”田建明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不,這是我的意思。”安秉臣收回視線,看著田建明:“這個星球上已經有過太多分餅人和猴王,再添我一個,也沒什麼意義。我要做前人沒有做過的事,我要建立新的秩序,讓所有誌同道合的人一起動手,創造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過了很長時間,田建明才給出回答:“但是,理解並且能支持你的人恐怕不會很多。要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在為基本的生存而鬥爭,隻要有人扔給他們一個麵包,他們就會赤手空拳把你撕碎。”
安秉臣笑起來:“那我先扔給他們兩個麵包,行不?”
田建明也笑了,他發現自己的這個比喻不是太恰當。
安秉臣繼續探討著這個話題:“當然,有人會扔給他們三個麵包,那麼,我也加價,給他們四個,甚至五個麵包。你猜,攀比到最後,誰會支撐不住?”
誰掌握的生產力低,擁有的資源少,誰就最先支撐不住。但在這個星球上,技術水平能超過智庫的,沒有。
“老田,我很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但是。”安秉臣一把抓住了田建明的手臂,袖管裏的左手手腕上空空如也。
田老頭沒有戴腕式終端,他希望自己和安秉臣的交談能夠暫時脫離智庫的記錄,或者叫監控。
“秩序永遠比我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更重要。”安秉臣微笑著,捋開左手袖子,露出裏麵的腕式終端。
田建明垂下目光,無奈地搖著頭:“有時候,我覺得你太單純。不過,也許正是因為這點,你能放棄許多人執著追求的東西。別人不敢說,至少,我本人絕對做不到。”
年輕的會長無聲地笑了:“我要做前人從沒做過,甚至都不敢想的事。我是不是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