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身後,各站了一名護衛。
梅隆背後是一名保衛局黑人特工,安秉臣後麵,是穿著全套戰術防護服的何昌發。
餐廳裏的第五個人,是一位上菜的服務員。
安秉臣前麵擺了一份新鮮牛排,一碟沙拉和一杯果酒,但他根本沒有要動刀叉大快朵頤的念頭,防護服頭盔的麵罩也緊閉著。一位穿著全套潛水服的食客,麵前卻放著豐盛的晚餐,這實在是一幅超現實主義的畫麵。
“非常感謝總統先生,能夠給予我和我的同伴免簽進入美國領土的特權。”安秉臣指了一下背後的何昌發。他沒有打開頭盔防護罩的真正原因並不是要立誌拒絕對方的食物,而是為了讓頭盔內置的同聲傳譯器更好工作。“作為對貴國誠意的回應,在我回去向秘書長奎恩先生請示之後,以約瑟夫·凱利為首的三名紐約警官將會得到釋放。”
梅隆抬起頭來,注視著麵前那具深不可測的頭盔麵罩。他切了一塊牛排,剛放進嘴裏,立刻又皺起眉頭吐了出來。
“會長先生,我們是否可以來一次推心置腹的對話?”梅隆摘下餐巾,把刀和叉也放在桌布上。這家餐廳的口味果然讓人大倒胃口,他徹底放棄了進食的欲望。
“嗯?推心置腹?”
“老實說,我不想和什麼中國大使對話。”梅隆啜了一口果酒,潤潤喉嚨。“相比之下,我更想和互助會的會長好好談談。”
安秉臣坐得穩穩的,並不著急開口。他見過的老謀深算者已經太多,磨礪得越多,見識也越廣。正如俗話所說,沒吃過豬肉,好歹也見過豬跑。對付這些超級大忽悠老鬼,首先要做的是仔細傾聽,然後找機會猛抽他們的臉。千萬不用客氣,也絕對別把自己當外人。
“美國政府一直對飽受戰爭苦難的中國人民深表同情,我們之間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梅隆試探著出了第一招。
“總統先生說的同情,指的是潛入十裏鋪周邊地區進行刺探活動的美軍觀察團?還是指來自灰山療養院的南希小姐?或者是聯大會議上的棄權票?”
梅隆的雙眼眯縫起來,這是個直截了當的對手。這種人看似粗魯愚蠢,但在某些情況下卻比那些巧言令色的辯客更難纏。
“可是,你們並沒有吃虧。對馬海峽的事,我知道是你們幹的。我們沒有計較,還幫你們解決了連雲港的露西亞艦隊。會長先生,入侵中國的是露西亞人,而不是美國人!我尤其不能理解,互助會為什麼要在紐約鬧市區部署核彈?”
安秉臣冷笑道:“總統先生,我也無法理解,美軍可以在日本和關島部署航母、核潛艇和戰略轟炸機,我們為什麼不能在聯合國的領土上做一些相似的安全防範措施呢?”美國人猜到對馬海峽事件的真相,這倒令他暗吃了一驚,不過和今天鬧出的動靜相比,那又不算什麼了。
梅隆眼中的神色變得複雜起來,他歎了一口氣:“安先生,此刻坐在你麵前的不隻是一個體重超標神情疲倦的中年男人。我是美利堅利益的化身,我的背後有三億多人口,他們中的絕大部分都支持現政府,我們還有一百四十萬精銳之師組成的全世界最強大的武裝部隊,以及三十五億噸總當量的核武器。”
“總統先生,用實力來證明行為的正義性,這種邏輯互助會完全讚同,其實我們也是這樣做的。”
“好吧,讓我們站在對方的立場,互換角度為對方考慮一下,好不好?”梅隆耐心地繼續著自己的說服:“我們可以協助你們擊敗露西亞人,正如我們在二戰中幫助他們擊敗德國人那樣。”
“露西亞人已經在滑入失敗深淵的途中,這個完全不需要貴國的幫助。”
梅隆淡然一笑:“我們可以攜手構建一個全新的亞洲政治格局,我可以保證互助會將在其中擔任至關重要的角色。”
安秉臣的回答來得既快又狠:“互助會不需要美國的施舍。我們需要什麼,我們自己會伸手去拿。”
聽到這句毫無風度的宣言後,梅隆的笑容收斂起來,他的嘴唇繃緊,露出了有如鷹隼的凶悍表情:“那麼,這算是互助會打算毀滅全世界的最後通牒嗎?”
“總統先生,如果有人總用刀和槍抵在我肚子上,我不會覺得這個世界有多美好。對於毀滅這樣的世界,我既不會有絲毫猶豫,也不會有半分後悔。”
梅隆的嘴角抿出一絲怪異的微笑,這個微笑讓他的政客本質充分暴露無遺:“那麼,怎麼樣才能讓會長先生重新感覺這個世界的美好呢?”
安秉臣站了起來:“該怎麼做,那是您和國會的事情,總統先生,我不喜歡幹擾別人家裏的私事。但是,伸到我臉上來的,無論是紅唇還是刀尖,我都會加倍奉還。願上帝保佑您,也願上帝保佑美國,謝謝您今晚的盛情款待。”
說完這話,他轉身走出了餐廳,何昌發跟在後麵,輕輕帶上大門。
“昌發,你餓嗎?”
“有點。”
“我們回去吃吧。”安秉臣自嘲地笑了笑:“真可惜那些牛排了,我發現我需要好好學學英語了。要不老戴著頭盔,可能會錯過很多美食喲。”
在特工簇擁下離開餐廳的梅隆登上防彈交車後立刻用保密信道撥打了一個國際電話。
電話的那頭,遠在莫斯科訪問的國務卿鮑曼拿起了話筒:“總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