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珠從薛世傑額頭上滴了下來。
曹剛的話讓他一下想到了所有可能的後果。
鎮北軍總司令,東北戰區總指揮李大同,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遇刺?
“這……不是我幹的……”他結結巴巴地分辨,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曹剛半跪在李大同身邊,衝鋒手槍的槍口斜對著薛世傑這邊,臉上警惕地望著他。
“不要怪他……小剛……”躺在地上的李大同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李總!”薛世傑咬緊了嘴唇,他現在真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整個人的腦子裏也亂成一鍋粥。
是誰幹的?為什麼?
殷紅的血浸透了軍裝,隨後滴落在紅木地板上彙集成流。李大同在曹剛的攙扶下靠牆坐了起來,臉上居然微笑著:“當了一輩子兵,今天死在槍下……值啊……”
外麵響起了斷斷續續的槍聲,看來是剛才衝出去的衛兵們和刺客交上了火。
“我是醫生!讓開!”一位穿老式對襟衫戴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衝了進來。薛世傑認得,這位是哈爾濱人民代表大會成員中的李光啟醫生,哈爾濱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的外科聖手,號稱哈爾濱一把刀。
曹剛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挪開了位置,但他的眼睛一直警惕地看著薛世傑。
李醫生看了李大同的傷口,又摸了一下脈搏,抬起頭來望著曹剛和薛世傑,什麼話都沒說。
薛世傑的心,立刻掉進了冰窟中。
隨著咚咚咚的腳步聲,走廊上跑來更多的文員和衛兵,但都被李大同的護衛攔在門外。
“世傑,你過來。”李大同的嘴角浸出一絲汙血,但老頭的雙眼卻出奇地亮,長途跋涉而來的旅途疲憊也全都消失不見。
薛世傑往前邁了兩步,蹲跪在李大同麵前。
老頭的神情平靜如水,剛才一路上樓來的憤怒、焦躁、鄙夷,全都不翼而飛。
“我終於……可以休息了。”
“李總……”想起當初受到李大同賞識,被收入北方戰區義勇軍時的情形,薛世傑的淚水湧了出來。
難道,這竟是永別?
“後麵的事,全指望你了……和互助會合作,沒有錯,你是對的……但是記住,你的心太軟,要想成大事,不能拘小節。”李大同咳了一陣:“……跟我的那些老人,看在我麵上,放他們一條生路……”
薛世傑哽咽著,默默點了點頭。
李大同眼中的神光飛快散去,頃刻間化作了永恒的凝固。
曹剛和兩名衛士,跪伏在李大同身邊,嚎啕大哭。
薛世傑抹去麵頰上的淚水,走出了辦公室。
金路易五星大酒店是一座七層樓高的建築,中露戰爭爆發前才剛剛投入營業,此刻這座酒店已經被數百名全副武裝的鎮北軍團團圍住,就連後院停車場裏也架上了機槍。
才靠近酒店,薛世傑就聽到金必勝的咆哮怒罵聲從樓頂天台傳來,偶爾夾雜著兩聲槍響。
阿合蘇正在大門邊調兵遣將,看到薛世傑走過來連忙湊上來低聲問:“李指揮怎樣了?”
薛世傑搖搖頭:“圍住了嗎?是什麼人?”
“一個男人,槍法很好。他想從後樓逃走,被上廁所的服務員看到,又被我們的人堵了回去。我們死了三個人,可連他的毛都沒摸到。”
“抓活的,一定要活捉,無論如何都要抓住他!”薛世傑厲聲道。
“薛軍長有令,活捉凶手!”鎮北軍士兵們很快嚷了起來。
“活捉凶手,賞黃金百兩!連升兩級!”阿合蘇那蹩腳的漢語,讓不少人激動起來。甚至市政辦公廳樓前的抗議示威民眾,也被這聲音吸引過來,不少人躍躍欲試地向大酒店七樓樓頂張望著。
瞿三多中尉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血茬口,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
他蟬聯過七大軍區狙擊手大比武競賽三屆冠軍,但是對麵那個滿嘴髒話的鎮北軍混蛋同樣也不遜色,僅用一對手槍就把他壓得死死的,根本衝不出去。他擅長遠程潛伏狙殺,講究的是一擊必中,手槍和衝鋒槍對他來說僅僅是自衛工具,可從來沒有想到有人居然可以把手槍用得如此出神入化,抬手第一槍就打壞了自己的狙擊步槍,臉上也給崩了條血口子。
最糟糕的是,那家夥堵住了他唯一的退路,他現在被徹底困在七樓樓頂天台上了。
失去了那支好不容易弄來的露製狙擊步槍,他隻剩下一支國產九毫米的警用手槍,就這玩意兒肯定沒法和那家夥抗衡,更不可能衝出下麵百多人的包圍。
都怪那個該死的娘娘腔服務員,如果不是這個同性戀發出像女人一樣的尖叫,他又怎麼會被樓下聞聲而至的鎮北軍士兵堵住?
他連續在這個樓頂上窺探對麵的市政辦公大樓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原本是想觀察那位鎮北軍市長的行動規律,沒想到今天居然會撞上意外來訪的李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