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深,風更涼了。夏如茵打了個噴嚏,心中一緊,不敢再等了。她正待回屋,卻聽見後院一陣喧嘩。有聲音往她這邊來了:“……我傍晚還看到了她,就坐在那樹叢邊!”
夏如茵心猛地一跳!這是在說她!她站起身看去,便見夜色之中,浩浩蕩蕩一群人正奔她而來。一個小太監提著燈籠,熱情幫中間那人照路:“哎九爺!你看,她真在那!”
夏如茵一時間,身體都僵了!她不料自己離開兩個時辰,暗九就會這般聲勢浩大尋來。她這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嗎,他要這般追著她?可除了偷偷讓人買脂粉,她好像也沒幹什麼啊……
思量間,肖乾已經沉著臉站在了她麵前。男人神情陰鷙打量她:“是你自己待在這的?”
夏如茵惶惶點頭。肖乾便怒了:“你自己來這待了兩個時辰,晚飯都沒吃?!夏如茵,你身體才好多久?這命不想要了?!”
夏如茵被他氣勢所攝,人都抖了下。肖乾這話的意思……他還不知道她過來是買脂粉的。那他幹嗎這般著急找她?
燈籠燭光投射在肖乾臉上,那張素日俊美的麵容,此刻有些陰氣森森。夏如茵顫聲道:“九爺……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肖乾喝了句“都滾”,其餘人便急急跑了。剩下夏如茵和肖乾兩人,在夜晚的樹叢旁相對而立。肖乾盯著她半響,終是壓住了聲音:“你來這幹嗎?”
夏如茵不想說,可事情鬧成這樣,肖乾定是能從旁人口中問出來。夏如茵隻得道:“我……我來找劉公公,請他出府幫我買脂粉,我在這等他回來……”
肖乾深深呼吸,到底沒壓住情緒:“就為了這點小事,你便不愛惜自己身體?!這般不知輕重,是要我也將你關起來嗎!”
月色不佳,夏如茵看不清肖乾臉色,卻能猜測他定是氣壞了。事態走向如此相近,夏如茵覺得,肖乾也要像夫人那般批評她了。他會說夏如茵,我是為你好,你何時才能聽話懂事些,你何時才能不給我們添麻煩。
夏如茵覺得她的心願在“為你好”幾個字麵前,實在是無足輕重,可心底深處有什麼微末顫動燃燒,夏如茵還是伸手,抓住了肖乾袖口。
夏如茵攥著那一角衣袖,輕聲道:“九爺……照花前後鏡,花麵交相映。我的妹妹八歲便能畫妝,我卻隻能看她畫妝。十歲時我最後一次出府,就是參加表姐的及笄禮,遇上的貴女都是盛妝打扮。表姐唇上點著朱砂,指甲染著蔻丹……好漂亮。”
“回府後,我求了夫人幾次,夫人應允我隻要我聽話,及笄那日,便讓我妝扮一回。我一直等一直等,身體越來越差。我好怕自己活不到及笄,可我熬到了。然後及笄前,夫人找到我,說你身體這般差,這及笄禮,便不辦了。”
她停頓許久:“許是記掛太久,心願就成了執念。梳妝對我來說,不是小事……”
肖乾任她抓著,沉默著,沒有說話。夏如茵心裏亂糟糟的。她覺得自己好沒道理,她心裏如何想,她有執念,都不過是她的想法。在旁人眼裏,比得上她的性命重要嗎?
夏如茵鬆了手,茫然垂頭,喃喃道:“對不住九爺,讓你擔心了……”
男人卻厭煩“嘖”了一聲,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沒出息的……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