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眾人將臥房收拾好,伺候著江隨舟洗漱幹淨換了寢衣,便都被江隨舟趕出去了。
“不必候在這兒。”江隨舟歪在坐榻上,單手握著一卷書,冷淡地吩咐道。“本王看會書,一會自會歇下。”
聽到這話,孟潛山看了看冷淡倨傲的江隨舟,又瞥了一眼後間。
霍夫人正獨自在那兒洗漱清理呢。
孟潛山頗有眼色地應下,領著眾人退下了。
臥房中一個下人都沒留,孟潛山臨走時,還貼心地替江隨舟將門掩上了。
眾人退下,一時間,偌大的房中安靜極了,隻剩下後間的水聲。
沒旁人了。
江隨舟長出了一口氣,渾身放鬆,將書撂下,往榻上一歪。
太苦了,他原以為隻用睡一晚上坐榻,卻沒想到,自己從穿越到這裏開始,就再沒了睡床的機會。
他心裏暗下打算。
要早點刷高霍無咎對自己信任,再找機會快點把他從自己房間裏趕出去。
不過,即便如此……眼下,這睡坐榻的命運,他也是逃不掉了。
歪在榻上冷靜了一會兒,江隨舟認命地撿起書,重新坐直了身體。
他單手拿著書,卻看不進去,看了兩行,便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拍了拍身下的坐榻。
嗯……還好,自己房裏的榻,摸起來還是挺舒服的。
這麼想著,他又單手撐著榻,往身後看去。
挺寬,看上去能有一米五,平日裏想必也可以拿來憩。後頭的靠背處還有幾個引枕,看起來挺瓷實,不知道軟不軟。
江隨舟傾身過去,拽了一個在手上,捏了幾下。
誒,挺軟。
江隨舟從衣食無憂,從沒想到自己有一,會因為有個能睡人的榻供他歇息、有個舒服的枕頭讓他用而高興。
……實在是前頭兩,他沒一能睡好的,多少對坐榻這東西有點應激反應。
手下的觸感軟極了,江隨舟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了兩分笑意,又捏了捏那個引枕。
忽然,吱呀一聲。
江隨舟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匆匆轉過頭來。
他才發現,霍無咎不知何時已經從後間出來了,此時正坐在後間門口,一雙濃黑的眼,正靜靜地看著他。
那聲響,是他輪椅發出來的。
江隨舟一把將引枕丟開。
……剛才太過於放鬆,一時間竟忘了房中還有一個人了!
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一手拿著書,急匆匆地坐直了身體。但是在他身後,原本摞得整整齊齊的引枕,已經被抽亂了,一看就知道他剛才幹了什麼。
江隨舟被自己尷尬得頭皮都開始發麻了。
不過幸好,霍無咎仍然不愛搭理他。
霍無咎的眼神並沒在他身上停留多久。像是根本不在意他做了什麼一般,霍無咎隻淡淡掀了他一眼,便轉開眼神,搖著輪椅往外走。
江隨舟忽然有些感謝他這愛答不理的死樣。
他清了清嗓子,單手撐在額前,擺出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順便將自己的眼睛擋住了。
他雙眼死死盯著書冊,冷冷開口道:“你去床上睡。”
完,他便再沒抬起頭過。
雖擺出了一副專心看書的模樣,江隨舟的耳朵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緊緊捕捉著霍無咎的動向。
他聽到霍無咎將輪椅搖到了床邊,又聽他緩緩將自己的身體挪到床上,接著靜靜躺下,沒再做聲。
江隨舟鬆了一口氣。
他在心裏默念:隻要霍無咎不提,我有什麼可尷尬的?我不尷尬。
不過這洗腦洗得並不成功。此後大半個時辰,他都看不進去手頭的書,不停地複盤剛才的事。
自己傻子似的捏枕頭的模樣,霍無咎應該沒看見吧?方才聽到的那一聲,是輪椅的響動,他那時候剛出來,沒看見自己在幹什麼也不一定……
江隨舟在心裏人交戰,恨不得將手裏的書盯出一個窟窿,卻沒注意到,在床上躺下的霍無咎,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將他那低著頭、死死捂著臉的羞惱模樣,也全然看在了眼裏。
披著狐狸皮的兔子,不心露出了短短的尾巴。
霍無咎的唇角動了動。
——
一直到夜深了。
躺在床榻上的霍無咎一直沒動靜,江隨舟便徑自熄了燈,拉過一條毯子,便在坐榻上睡下了。
果真,他這一夜睡得極好。
這坐榻也並不是多舒服,但連著兩日都幾乎徹夜未眠,早將江隨舟的精力熬得所剩無幾了。因此,他一沾枕頭,便沉沉睡去,一夜竟是連夢都沒做。
一直到色漸明。
江隨舟睡夢之中,隻覺有人心翼翼地拍他。他一睜眼,便見模糊的晨光裏,站著一臉震驚的孟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