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壞銀
“你媽媽留給你的那枚扣子，你依然貼身戴著吧？你不是很不解，她為什麼讓你一直戴著它嗎？其實，那枚扣子，是從我衣服上摘下去的……”
在周伯庸的話語裏，周易的臉一分分僵硬。是的，從小他就很奇怪，為什麼母親把一粒扣子串起來讓他戴著，而且也不是很名貴的質地，更不是護身符之類。隻是，每每他問起，母親就默默走開，一個字都不肯多說，後來他也就不再問。
“你們救下我的那天，她匆匆讓你送我出村，臨走時又在我胸前摘下一粒扣子，我才恍然記起，似乎，在哪裏見過她。”
“去了紐約以後，我越想越懷疑，就悄悄帶你去做了鑒定，果然，你是我兒子。”
恍然間，那個女人的影像出現在腦海裏，怯生生的，一雙紫葡萄般的眼睛在黑夜裏閃著光，溫潤，乖巧……
如果不是第二次見到那個女人，周伯庸怕是一輩子都不會想起她。那是個淳樸善良的女人，眉清目秀。在周伯庸的雇傭兵生涯裏，因為是老大所以總是享用最漂亮的女人，那一次的女人倒不是有多漂亮，卻提了個條件，令周伯庸記住了她一陣子。
她說，求他不要把她再送與其他人。看來是了解這一行的規矩的，一般頭兒用過了，都會賞給下麵的兄弟。周伯庸隻當這是一個熟手，不曾想，女人是處子。加上還在走的時候摘去了他的一顆扣子，如此細微的不同，也給周伯庸留下了特殊印象。不過卻是暫時的。
如果不是那次血的記憶，他真的不會記住這個女人。他記得，他拖著重傷的身子跌跌撞撞闖入一個破舊的院子，當時女人在洗衣服，驚得盆子掉到地上，水濺了一地。
現在想來，那女人見到他時表情很是有些耐人尋味，該是認出了他，所以匆匆扶起他走入內室，將他藏了起來。
女人一直都隻是看著他，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之前見過的話，隻在送他走時，又摘掉了他的一顆扣子，恍惚間，觸動了他的某根心弦……
周易實在無法相信，自己突然間就多了個父親，而且還是間接害死他媽，害死全村人性命的人！
可是，他聽到周伯庸提到了“雇傭兵”……
少時的記憶裏，他是被小夥伴孤立的，因為他們總是嘲笑他，說他的媽媽是軍妓！
小時候的他最無法容忍那些肮髒的字眼潑在自己母親頭上，所以每次聽到人那麼說他都會發了瘋一樣的上去把人揍個半死，結果他們母子愈發被村子裏人排擠，瞧不起，孤立……
他絕不相信自己的母親是軍妓，可他每每問起自己父親是誰的時候，母親支支吾吾答不上來，隻告訴他，他的父親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後來，逐漸懂事的孩子就不再問，隻當自己沒有父親。
可是現在突然間，這個“了不起”的父親忽然冒出來了，還是他的義父！義父曾是雇傭兵……
雇傭兵，軍妓，雇傭兵，軍妓……周易快要瘋了……
“你可記得你十五歲那年，因為你的激進受了很嚴重的槍傷，當時血庫缺血，你又是罕見的RH陰性血，是誰給你輸了血？如果你還不信，跟我回去，我找鑒定書給你！”
周易的身形晃了晃，是他，是義父給自己輸了血！那個時候，義父對自己簡直比親兒子還親，他也下定決心把義父當親爹一樣孝順，可是現在……他都做了什麼啊！
周易的臉一分分蒼白，一想到時間也差不多了，他的手就抑製不住的哆嗦，差一點抱不住周凡。
周凡不知什麼時候就聽話的停止了哭泣，這會兒正用小手抓著周易的頭發玩，全然不知哥哥此時身心俱涼到了冰點，後悔的直想一頭撞死！
周伯庸看著周易，真是又氣又自責，氣的是自己的辛苦白費，竟養了隻白眼狼，自責的是沒處理好這個兒子的身份，心裏愧疚不說，還累得這個逆子殺了林可馨！如果他早點說開他們的父子關係，那麼就可以避免這一係列的遺憾了……
他最難以麵對的，還是阿茵……她那麼純潔，那麼美好的生命，而他卻是生長在黑暗裏，兩手沾滿鮮血不說，還背了一身情債，站在她的身邊，周伯庸無地自容。
周易緩緩放下周凡，讓他靠著欄杆坐著，退去自己的外套遮住小家夥的頭臉，繼而緩緩站起。
“義父，請讓我依然叫你義父，因為，我實在不配做一個兒子，我為我所有卑劣的行為，向大家道歉，對不起！”
說完，完全不給樓下的反應時間，周易持槍抵住太陽穴，扣動了扳機，嘭——
三年後。清明節。Z城的茶山。
雨後青山，天空碧藍如洗。蜿蜒的山路上，一大一小兩個小男孩追逐著嬉戲，後麵跟著兩個年輕女子，一樣姣好的麵容，空穀幽蘭般美好，細看之下，會發現她們長得很像。
不錯，這兩個女子，則是林詩茵韓若詩母女，而前麵自從下了車子就歡快的不得消停的兩個漂亮男孩子，身量高一些的是周凡，另一個小一點的，則是韓若詩的寶貝兒子，周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