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番外.靈州(二)(2 / 3)

許見竹絞發的動作頓了頓,伸手去接,“謝謝。”

虞時也好奇道:“你為何怕黑?”

許見竹看他一眼,不答反問:“這有何奇怪,是人皆有恐懼之物,你不是也怕蛇?”

“……”

猝不及防被人揭了斷,虞時也驀地嗆了口水,當即反駁:“誰說我怕蛇?嗤,我一個行軍作戰之人,露宿荒野乃常事,怎麼可能怕蛇?”

許見竹看過來,虞時也重重道:“那日——我、我那是覺得惡心,並非懼怕。那玩意兒醜死了,有礙觀瞻,不行?”

許見竹牽了下唇,顯然是不信的。

畢竟那日虞大公子被一隻小青蛇嚇得,可是當即從地上彈出了幾丈遠。

當時塌方結束,兩人從被困的石壁中脫險,好容易撿回了一條命,誰料虞時也沒被碎石砸傷,反而被壁上的一條蛇嚇得扭傷腳。

後來還是許見竹用樹枝撥開蛇,好心攙扶他下山。

而後虞時也覺得臉麵無光,還頹廢了好些日子,若非今夜許見竹突生狀況,他是斷不會再主動提起那日的事。

思及此,虞時也亦覺得方才那理由實在單薄,深提一口氣,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可懼怕也是有來由的,我……我怕蛇也有緣故,想知道嗎?”

他挑眉看向許見竹,一副要她洗耳恭聽的模樣,

許見竹側目看他,不知怎的,覺得虞時也莫名好笑,鬼使神差抬手捏起他脖頸上掛著的巾帨一角,擦了擦他鬢角流下的水珠。

神情恬靜,燭火的暖暈落在她臉頰,似將其鍍上一層朦朧的淡雅。

虞時也一時有些出神。

許見竹神色如常地收回手,沉吟片刻,道:“是不是我聽了你的,就得同你說我的?”

虞時也頷首:“那是自然。”

許見竹笑了下,望著燭火沉默半響,抬眸便對上虞時也的眼睛。

這人生了雙曖昧的鳳眼,認真盯著人瞧時,總會讓人生出一種他眼中隻你一人的錯覺。

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許見竹緩緩頷首,“那你說吧。”

虞時也喝了口茶,清了清嗓音,道:“其實說來也簡單,是虞錦五歲時非纏著我,我便將她帶去了軍營,一個走神沒看好,便讓草叢裏的毒蛇咬破了皮,那蛇有些罕見,毒性巨大,她一連幾日高熱不退,好幾個郎中瞧過,都說無解,後來有一醫術精湛的和尚經由此地,是他解了虞錦的毒。”

彼時虞時也才十歲大,妹妹即將病逝的消息讓他成日惶惶,守在虞錦榻前不敢闔眼,生怕睡醒之後人便沒了。

許是此事落下的陰影,以至於而後每每瞧見蛇,那種刻在骨子裏的恐懼便油然而生,揮之不去。

隻是礙於麵子,此事誰也不知,就連虞錦都不知曉虞時也一個人高馬大的七尺男兒竟會怕蛇。

而許見竹,大抵是他活了這麼多年以來,頭一個在他麵前,替他將蛇撥走之人。

還是個女人。

說及此,虞時也故作無恙地笑道:“不過虞錦腦子不好,到現在都記不得有這麼一樁事……嘖,這麼一說,她興許是被毒蛇咬過,腦子才不好使。”

許見竹:“……”

分明那般疼愛幼妹,也不知他為何就非要時不時詆毀虞錦兩句,這對兄妹可真奇怪。

她道:“所以你怕蛇是因阿錦被蛇咬過,險些喪命?”

虞時也迅速揭過此事,道:“到你了。”

許見竹微頓,慢吞吞地捧著茶盞,窗外微風輕輕,她垂落在腰間的濕發已然半幹,隨風晃動。

她一邊喝茶一邊道:“年幼時,母親的病情愈發嚴重,臥床不起,成日也不與人說話,而父親忙於公務,很久沒來看我們,我便獨自去了他的求帶……本是要請求他去看看母親,但沒想到,他從角門偷偷帶回了個女人。”

許見竹停頓了一下,似是在回憶女子的模樣,那女子年輕漂亮,說話像沒有骨頭,哄得她父親很是開心,隻是那些柔情蜜意的話語,聽在許見竹耳中,便是汙言穢語。

“我從門縫裏窺得他二人舉止親密,那時尚不知事,但下意識便藏進了木櫃裏,櫃門一闔上,裏頭便是昏暗一片,他們……做了很多事,我捂著耳朵也能聽到。”

她仿佛處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獄,聽魔鬼在嘶吼消遣,甚至在狂歡中,他們還在詆毀她的母親,言語之粗鄙,令人作嘔。

許見竹的側臉泛著冷意,似乎又回到那個在安壽殿冷冰冰說“杖斃”的樣子。

虞時也稍怔,聽到……?

他眯了下眼,忽然想起新婚之夜,許見竹微不可查的抗拒。她自己可能都沒發覺,那夜她渾身緊繃,活像隻砧板上的魚肉,絲毫沒有主動配合的意思。

隻是虞時也心高氣傲,由不得她抗拒,那時他也隻當她是因聖上賜婚,勉為其難嫁來靈州,因此不情願而已。

所以,其實是她父親的緣故?

虞時也眉梢輕壓,驀然生出幾許無故受累的惱意,冷哼道:“男歡女愛本不是汙濁之事,隻是在那一紙婚約以外,才顯得肮髒不堪,你跟我行床事時,難道想起你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