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太子 先後死因(1 / 2)

安靜的房間內傳出了幾聲猛烈的咳嗽,屏風後的人緩緩起身,少年清冽的嗓音再次傳來,語氣卻是冷淡至極。

“先生車馬勞頓,是沒這福氣趕上陳大人的續弦之禮。城中擂鼓宣天七日不休,夜裏花燈燭火通明恍如白晝。那般盛景,便是在京城也少有見。”

話音剛落,一身白衣的翩翩少年自屏風後頭走了出來。他不過弱冠之年,生的容顏俊雅,清秀柔和,是這天下女子都愛的謙謙君子模樣。

正是齊太子,蕭長晴。

“先皇後忌辰將至,蘇家不日也將大擺法事。皇後賢名,屆時必然滿城哀悼。”

老人直起腰,那雲淡風輕卻又堅定剛正的神情便是獨屬於天下才學大家——先齊太傅江敬,字青雲。青雲先生見蕭長晴麵色蠟黃,頷首道:“殿下一路辛苦,多保重身體才是。”

“承蒙先生掛念。”看似三分羸弱的少年嘴角浮起一絲苦笑,合眼道,“聽聞蕪城夜裏寒涼,天氣也是總有反複,來時路過蜀中一間衣料鋪,宛若雲中居處,那裏的繡娘技藝精巧更勝於京中,懷榮選了幾件深色厚實的大髦,正適合先生,先生一會兒一並帶走吧。”

“多謝殿下。”

青雲先生致了謝,在蕭長晴的邀請之下來到了窗邊的棋盤邊。

兩人在對座分別坐下,少年扶著桌案,僵直的左腿艱難地彎曲。他剛坐下時,長衫浮起,依稀可見腳腕處一道長約十幾寸的猙獰傷疤,是舊傷。

老者望著蕭長晴孱弱的模樣,不禁內心感慨。誰不知齊太子少年熱血,一心習武,卻在三年前的一場皇家圍獵中失足跌落山坡,傷了一條腿。文帝尋遍名醫也不得根治,從此不得再習武。

蕭長晴手執黑子,嘴角掛著一絲淺淺的笑容,專注地看著棋局。他思慮良久後才落子,抬眼看向青雲先生說道:“先生可知,母妃當年是如何出事的?”

青雲先生眼神平靜,將手中的白子輕輕落在了棋盤上,另一手摩挲著兩指:“故時有醫官確診,孝廉皇後是難產而亡。”

蕭長晴抬頭,將手中的黑子放入了棋盒中,深深地歎了口氣說道:“先生信?”

青雲先生不語,將白子也放回了棋盒中。

“母妃一直鳳體康健,生前也從未得過隱疾,生本宮時也是順產,如何那時懷胎尤為不易。太醫都說是虛乏無力,最終不治身亡,一屍兩命。先生才學絕世,如何會看不透這深宮中的明槍暗箭。”

蕭長晴溫柔的眼神黯淡了許多,直直地看向青雲先生:“母妃出事那日,先生尚在宮中,先生沒什麼要對懷榮說的嗎?”

老者對上少年探尋的眼神,微微地合上了眼:“殿下想知道什麼?”

蕭長晴眼神堅定地緊盯著他說道:“當年必是有人詭計籌謀,母妃自幼慣習兵法之術,能傷母妃之人,絕非泛泛之輩。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本宮都要找到害我母妃的凶手。此仇不報,懷榮枉為人子!”

少年語氣決然,鏗鏘有力。

他的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那是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才會有的神情。

青雲先生眼神依舊平靜,問道:“殿下需要草民做什麼?”

蕭長晴聞言,收斂了眼中的鋒芒道:“嶽皇後待本宮很好,可嶽國公終究是虎狼之輩,野心蓬勃,如何會真心助我。五年前罪相李序玄策反,舞陽侯府滿門被滅。齊魏相爭,雖是齊勝,卻也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如今放眼朝中,終是無懷榮可用之人。母妃少時曾求教於先生門下,先生當知其為人。懷榮知先生一生清明,不與黨爭,但求先生看在未出世的可憐孩子與母妃含冤而死的份上,還請先生助懷榮查明真相。”

雪落無聲,房間中亦是一陣沉默。

老者終於睜開了雙眼,望著少年滿是哀求與無助的眼神,他的表情有了動容,沉聲道:“孝廉皇後暴斃一事必定牽扯甚廣,殿下這一步若是邁出去了,可有想過將來。若是牽扯到了朝中重臣,斬草除根便是要動輒大齊根本,又當如何?”

蕭長晴沉默,良久後堅定了眼神說道:“若是大齊朝局為這些人左右,祖先留下的萬裏河山又如何能放心傳於後世。”

青雲先生看著少年堅定執著的模樣,仿若又見了很多年前的某個人。在過去的歲月裏,似乎也有一個人曾這般執著的對他訴說著平生夙願。

蕭長晴沒有等到青雲先生的回複,心中幹著急,正要開口詢問,就聽老者開口回應道:“草民江敬,願效犬馬之勞。”

少年太子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喜色,青雲先生與他對視了一眼,光芒映照之下,他的雙眼溫暖柔和,像是冬日的陽光,融化了冰雪。

青雲先生替他添了茶,他們繼續下著麵前的這盤棋。隻是蕭長晴心不在焉地看向了窗外。外頭的雪越下越大,凍得燕雀都躲到了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