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撐著蕭長晴來到廊下,白衣少年沒有進去,隻是在門口望著房內的動向。隻見傅常坐在軟塌邊,雙手托著男孩瘦弱的雙臂。傅閑一動不動地背趴在軟榻上,將頭深埋進兄長的懷抱,看不到表情。他半身赤裸,蒼白的背部零零落落地紮了十幾根小針,甚至還在不斷增加。
男孩一直在顫抖,他或許很疼,或許在哭,沒有人看見。傅常輕輕拍著他的手臂,低頭輕輕地對他說話。
蕭長晴看得很清楚,他的口型在說,“別怕,哥哥在這裏”。
看到這一幕,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心裏有種從未有過的悲涼。他明明有九個兄弟,卻從未真心實意地信任和依靠。
那一瞬間,他是羨慕的。
不自覺地,紅了眼。
“殿下。”蒼老深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蕭長晴回過頭,江青雲正在對他行禮。他回過神來,努力地打起精神說話,聲音卻不自覺地哽咽了起來:“先生來了。”
江青雲望向屋內的場景,感歎道:“傅夫人早年難產而亡,這些年傅大人忙於公務,阿常他們兄弟的感情比尋常家裏還要親厚些。”
蕭長晴點頭:“確實如此。二公子的病可查出所以然來,這些年也沒有氣色嗎?”
江青雲不語,合眼搖頭。
“確實不易。先生這次恐怕要失策了,此人胸無大誌,可惜了一身才學。縱使本宮有心選他做少傅,隻怕他也...”說著,蕭長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眼神跟著黯淡了許多。
江青雲詢問道:“殿下有何不滿意?”
蕭長晴麵露無奈道:“楊太師看過他的文章,與先生一樣,斷言此人定是光風霽月,胸懷天下的仁義誌士,可本宮今日一見...卻覺得他優柔寡斷.....”
“何謂優柔寡斷?”
“兄弟情深固然是情義,可在家國大義麵前,他終究會選小家。”蕭長晴露出遺憾的神情,繼續說道,“這不是大齊需要的人。”
江青雲看著他堅定的神情,微笑道:“既然如此,便按照殿下的心意來吧。不過老夫還是建議殿下再給傅常一些時間,相信殿下會心甘情願地改變主意。”
蕭長晴不解道:“先生為何對他如此自信?”
江青雲麵不改色地笑道:“他在老夫門下十年,老夫願意擔保。傅常他,一定是能夠幫助殿下的人。”
“但願如此。”
雨停了。
兩人望向屋內。孱弱的男孩已經自己坐了起來,背部的疼痛折磨的他嗷嗷大叫,吵得屋內外都不得安寧,而他眼前的灰袍少年終於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手裏端過桌上的點心,一塊一塊地遞給男孩。
傅常照看好了傅閑睡下才出來,蕭長晴正在不遠處的小亭裏等他。傅常步伐沉靜地走上前,作揖道:“事出緊急,請殿下恕罪。”
蕭長晴不怒反問道:“二公子的病如何了?”
傅常回道:“已經無礙了。”
蕭長晴若有所思地說道:“方才聽院中之人說起,二公子惡疾纏身了多年,怎麼一直都找不到醫者醫治完全呢?”
傅常無奈搖頭,苦笑道:“一直尋了郎中來瞧了,可也一直沒有法子就是了。這是家事,本不該煩擾殿下的。”
蕭長晴不再追問傅閑之事,兩人靜默無言。不一會兒,一個侍從小跑著來到蕭長晴身邊,他是東宮的人。
侍從附耳在蕭長晴身邊說了些什麼,蕭長晴平和的麵色瞬間便垮了下來。
傅常見狀,替他沏了熱茶,語氣平緩地問道:“殿下是遇上了為難之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