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光手電在茂密的灌木叢中來回掃過,緊接著就傳來男人慌亂的喘息聲。
光線所及之處是各種被折斷的枝葉和碎石——還有殷紅的血跡,潺潺從看不清身體部位的屍塊上麵流淌下來。
“呼叫指揮中心!請求支援!”
“這裏是任務指揮部,報告你們的確切方位!”
“我們在......我們在......國邊境......我不知道!大家全都......湯隊!湯隊你在哪裏?!”他的聲音愈發慌亂,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頸,喉頭裏傳來一陣哽咽。
視線再次隨著強光電筒把周邊的環境勾勒出來,這是一片陰暗潮濕的密林。
遮天蔽日的高大灌木把太陽或者是月亮遮蔽得嚴嚴實實,根本分不清此時到底是黑夜還是白天。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裏是煉獄!
突然,他的視線聚焦起來——那是一個埋頭撲倒在沼澤中的身體。
“我看到湯隊了!求你們快點來!他挺不了太久了!”他幾乎聲嘶力竭地發出最後的呼喊,伸手就去拽住那身體。
可是很重,湯隊的身體,就像無數個來自地獄的冤魂,拖著他們兩個人開始慢慢下墜。
“放手吧,小驍......你要活著出去!”
幹淨整潔的病房裏,消毒藥水的味道若有似無地被一陣風送到鼻子裏。
程郡驍睜開眼,望著被風一下一下掀起的白色窗簾。
“醒了?眼睛看這裏,好,再看。”主治醫生用手裏的電筒一下下在程郡驍的眼前掃過:“能說話嗎?”
程郡驍頓了頓,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可以。”
“好的,還有哪裏不舒服的嗎?”醫生一邊耐心地詢問,一邊拿起床尾的護理記錄看了看。
程郡驍眼神淡淡地望向窗外鬱鬱蔥蔥伸出來的枝丫,隻覺得身子很重,像是睡了好幾年。
之前腦海裏反複出現的夢魘還暫留著,叫人心悸。
“能舒服到哪兒去,人都這樣了!”人還沒到,就先聽到湯德意標誌性的破鑼嗓子。
隻見湯德意右手提溜著大包小包的水果,左手抓著一個保溫桶,風風火火地闖進了病房。
“太好了!驍哥終於醒了!”湯德意自打進門之後,嘴巴就一刻都沒閑著:“你可算了醒了,你不知道我一聽你住院了,可把我嚇壞了!”
站在旁邊的小護士看不過去了,把針水一換,轉頭就白了湯德意一眼:“嘖!這裏是病房,病人需要休息,請您安靜一點兒行不行?”
湯德意見小護士長得還挺好看,原本打算抬的杠,生生壓了下去。
“哥,咱們別跟她計較哈。你看,我給你熬的雞湯,要不要喝一點?”
如果說前5分鍾,程郡驍還慶幸自己活著,那現在就真是被湯德意聒噪地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關鍵是,這家夥每次總能成功地拉著你一起丟人,這一點真是所向披靡、無人能及。
程郡驍伸手摸了摸陣陣撕裂一般疼痛的後腦,突然想到什麼:“她怎麼樣了?”
“誰?”湯德意瞪著雙眼睛,明知故問。
電梯緩緩關上,安貞對著不清晰的倒影看了看,對麵不鏽鋼玻璃上映射出一張蒼白疲憊的麵容。
正在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安貞望著來電顯示上程郡驍的名字,眼神裏立刻就有了光:“喂?程郡驍你醒了?”
“是我,他想問問你有沒有事。”湯德意不耐煩的聲音,在此刻竟然變得有些悅耳。
安貞掛了電話,電梯門一開就快步出了電梯,朝程郡驍的病房跑去。
當安貞站在程郡驍床邊的時候,還有些氣喘,臉上紅噗噗的罩著一層細密的汗珠,雖然麵露疲憊,但是表情較之剛才卻有了生氣。
“你醒了!”安貞放緩步子,盡量控製自己激動的心情。
“啊,醒了。”程郡驍轉過頭望向安貞的時候,劍眉一挑,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春風和煦,萬物生光輝。
安貞也不知道為什麼此刻腦海中翻滾的竟然是這一句話,她唯獨知道的是,程郡驍的這一笑,讓整個病房、連同她的心底某處,似乎都明亮起來。
整整5天,程郡驍一直陷入昏迷和持續的發燒狀態。
頭皮兩處驚心動魄的將近10公分的傷口還不是最危險的;最危險的來自於顱底骨折。
安貞懷疑這一處重傷很可能就是程郡驍替自己挨的那一下,如果那天晚上不是程郡驍,自己也許就沒有機會活著從那條小巷裏走出來了。
“借過啊,當心別燙著。”湯德意這貨,別的長處沒有,“不合時宜”地出現,倒是每次都能完美詮釋。
安貞聞言,猛然一怔,發現自己剛才看程郡驍的眼神似乎有點太直白,不覺臉上像燒著了一般,頓時更紅了。
“我就說嘛,當心燙著,要不要找醫生去處理一下?”湯德意抬眼瞥了瞥安貞的手背,說話語氣很是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