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內裏如煙彌漫、似水流年,卻是通透明澈、毫無裂紋膠綿。那煙般顏色、如夢如幻,霧樣流影、百轉千結,涼意順其脈走,純淨由空細來。
李小劍心下讚歎,忙把全部神識集中在那塊水晶上。
顏煙漸濃,如墨浸水,流影細刻、分毫畢現,柔柔擴散後更顯綠意盈人,嫩嫩延綿下無比空明怡神。這是一塊上好的綠幽靈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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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劍一愣,旋即迅速將神識回撤一段距離。大門附近應是埋藏放置黑曜石等感應物,有陌生意力或神識進入時,就會發出聲音傳送警報。
六隻獾衛士唰地舉起長槍一致對外,其中一隻大喊道“誰?”是玄獸界通用的玄語。
搬用水晶的若力獾恐怕連品階都沒有,而既能直立又會通用玄語的獾衛士級別起碼在一階以上,甚至二階,相當於人族的意生、意師水準,個別能達到意教。
李小劍神識不敢有絲毫波動,幾隻獾衛士當然不能奈他如何,可誰知道他們背後又藏著什麼勢利?
萬一來個墨青或玄雲昌那種級別的,估計想跑都跑不掉。獾府隱藏在皇宮看樣子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沒有一點過人之處肯定支撐不到現在。
“這個破門,最近怎麼回事”那幾隻獾緊張了一會不見有什麼異動,又收好槍支分列站好。
一隻抱怨,另一隻批評道“門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最近形勢不太平,連元家的人都不安全,被人黑掉了一個,我們還是要小心為是。”
“是,是”另幾隻獾點頭。它們的扁平臉乍一看和人也差不多,就是毛太多。
李小劍意力初複,黛瑪未成,不敢強行深入,若是就此收回白水晶返路,他又心有不甘。
好不容易再次發現追月獾的洞府,而且還很有可能是主洞府,不進去看看實在好奇難耐。再說它們生活在皇宮,萬一心懷不軌,豈不是對不起王爺和皇上?
不想做一件事,能找出一萬條理由來反駁。想做一件事,一個理由就足夠。李小劍決定無法如何也要進府看看,現在就是要想個萬全之策了。
李小劍收回神識,在怡景苑挨個房間轉了一圈,找出幾張獸皮。他挑起一件和追月獾身量差不多大小的,抖掉灰塵,施展“變身”之法後,將獸皮往身上一披,趴在地上走了幾步,又對著穿衣銅鏡看了看。
獸皮時間太久,獸類也很珍稀,李小劍一時分辨不出是何等玄獸。他打算偽裝成玄獸進入獾府,一時找不到獾皮,想著別的獸類也能將就代替,又怕挑了個珍稀物種讓獾們起疑。獸類一時無法分清,但公母還是很好辨認的。
李小劍摸了摸人類沒有的尾巴,對著銅鏡左右扭動幾下,又使勁撅了撅屁股,鏡裏的小獸刹時風騷地要命。
“啊!”身後傳來一聲驚奇。聽音辨意,雖然隻是名最低等的意之力,李小劍仍條件反射地施展風葦度,瞬間衝到院中躲了起來。
整個世界一片安靜,突然一聲殺豬般的叫聲響起“鬼啊!”,一名衛士倉皇從房內跑了出來,連滾帶爬地衝向門口,嘴裏還在喊著“鬼,真的有鬼。”
真的有鬼,李小劍回味這句話良久,隱隱明白怡景苑為何如此破敗了,一定是追月獾時常裝神弄鬼嚇跑了侍衛和宮女。若是太後千秋之後,它們再假扮太後出來嚇人,效果無疑更佳。
李小劍笑了笑,又暗自慶幸,剛才神識獾府時,幸虧那名侍衛沒有心懷惡意,否則還真是麻煩。身為意士,警覺危險。
那名普通意士其實對李小劍構不成絲毫威脅,他有點小心過頭了。
李小劍挑來找去,發現隻多刺獸的獸皮,他穿上後對著鏡子練習走步。多刺獸雖身披尖刺,但腿短腰肥,走起路來一搖三擺,肥胖可愛。
李小劍練了好一會也找不到那種神韻,還擔心被刺著,就脫了躺在一堆軟毛獸皮上休息。他想要是淩寒在這好了,兩人身披獸皮,假裝玄獸在湖邊散步。
咦,我怎麼不想羞玫呢?罪過,罪過。當然,也有可能我和淩寒更熟點吧。
李小劍又練了幾下肥貓步,越練越不像,索性不練了。他想了想,突然一拍腦袋,茅塞頓開。我幹嘛非要扮成各種動物呢?我直接把身體縮小,趴在水晶頂上不就行了?水晶那麼大,量它們一時半會也發現不了。
說幹就幹,李小劍變小身體,鑽入假山之中。洞穴脈胳早印在腦海裏,小劍一跳狂奔,不一會就聽到前麵撲撲挖土之聲。
洞內漆黑,李小劍意識微探,發現白水晶就在不遠處。他施展風葦度,神不知鬼不覺竄到水晶上麵。
好在追月獾為了將水晶安全送到,開的洞不小,李小劍摟著水晶的錐尖也不至於碰到洞頂。
李小劍躺了一會,實在無聊。這批低等獾的動作實在太慢了,這麼久的時間離獾府鐵門還有三分之二的距離。
李小劍施展風葦度又溜回了客房內。他撣了撣,見身上沒有什麼灰塵,很是驚奇。這群追月獾為了大王的壽禮,可是真夠費心的。
他把外套脫了,往床上一躺,打算先美美地睡上一覺。他也怕萬一那個侍衛再招來一群不怕鬼的愣頭青,發現他不在屋內再上報上去,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兩天,三天現在還剩兩天,一切就該幹嘛就幹嘛了。希望兩天內我能去獾府走上一遭,萬一有個奇遇啥的。
李小劍一覺睡到天亮,洗漱完畢後,又有侍衛送飯過來。李小劍開門接過,那名侍衛倒是沒有轉身就走,他盯著李小劍看了好久。
李小劍明白他一定是聽同伴講了昨夜之事,看看他有沒有什麼變化。
李小劍心裏暗笑,嘴上說道“這院子不安靜,大晚上吵得要命,不是老鼠就是野兔,跑來竄去的。不過,我剛來皇宮,吃點苦也是應該的。”
侍衛很罕見地和藹可親“小王爺人中之龍,能夠隨遇而安啊。”
“對了,我好歹是名意士,幾天不吃不喝也沒啥影響。最近我要練功,你們兩天後,我若還住這,你們再給我送飯吧。”
“真地?多謝小王爺體諒下人,多謝!”那名侍衛千恩萬謝地走了。這鬼宅別說是已仙去的太後住過,就是正壯年的皇上住著,他們也不願意來冒犯神靈啊。
李小劍吃幹抹淨,一溜煙又閃進了假山內。經過一夜奮鬥,白水晶終於快靠近鐵門了。李小劍隱藏在白水晶上,又等了一柱香時分,終於到達了獾府鐵門。
門衛早就得報,也等得心焦,它們也想盡早一睹房子般大小的水晶。六名侍衛全都圍了上來,它們深吸一口氣都閉上了眼睛,十數息後才依依不舍地睜開。果然靈氣十足,寶貝寶貝,十足的寶貝。
李小劍偷看他們窮人乍富的樣,差點忍不住笑出了聲。
“開門!”一隻獾侍衛毛爪一揮,鐵門吱吱打開。李小劍眼前一亮,不出所料,門內果是別有洞天。
獾府之中亮如白晝,街市樓宇一應俱全,各色獾等熙來攘往,隱隱還可見到遠山,不知有多大。
而離鐵門十米左右處卻是一條清河,清河甚寬約二十丈左右。河上無橋,河中有隻不大不小的渡船。撐船的頭戴鬥笠,遮蓋了大半個麵孔,但鬥笠下露出長長的嘴,身後還拖著條粗粗的尾,露出在衣服外的粗皮黑不溜秋的,竟然是隻軒轅烏鱷。
烏鱷盡忠職守,短腿站立,短手持篙,正賣力地前點後撐。船尾雨篷遮蓋的下麵,站著隻文官模樣的獾,他雙爪別在身後,眼望前方,盛氣淩人。
李小劍蜷縮在水晶頂端,盡量將身體變小。李小劍再次體會沒有意芒的好處,穿過鐵門時沒發出一點聲響,若是意力不隨便消失那就更好了啊。
“章京大人好!”個頭較大的獾躬身向文官獾行好,玄語稍顯生硬。
“獾老七,你此次功勞不小,若是大王高興了,說不定賜你個進階丹,早日進入一階,成為真正的玄獸。”
“還請大人美言”獾老七卑微地低著頭。
李小劍百思不得其解,費心巴力地偷了這麼大的水晶就為了顆進階丹?李小劍飽漢子不知饑漢子苦啊。
章京獾命令它們將白水晶抬上船。獾老七指揮眾獾,小心翼翼抬著水晶登上了船。烏鱷竹篙一點,船離岸而去。
李小劍偷偷伸頭一看,水清草悠、魚翔蝦躍,船行水麵如懸空中。這麼淺的河能防什麼呢?
李小劍剛還納悶,隨著烏鱷竹篙二點,離河更遠,他恍然大悟也冷汗侵身。
河底橫七豎八堆著累累白骨。在白骨邊上有兩隻小魚打架,一隻更為凶狠,猛地一口咬掉另一隻的頭顱,血水撒滿一片。那隻凶狠的魚咬掉另一隻魚頭後,迅速地吐了出來。被分屍的魚身和魚頭緩緩沉入河底。
可怕的不是那隻魚的凶狠,而是那隻血散半空的死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蝕,不一會就變成了森森白刺。
這個護城河的河水劇毒,見血封喉不算,還能遇血蝕肉。李小劍把白水晶的錐頂抱得更緊一點。
到得岸邊,白水晶被搬運下來後,李小劍瞅著個空子,就竄了下去躲起來。那些搬運的低等苦力獾隻覺一陣風刮過,什麼也沒有見到。城內高樓林立,李小劍再趴在水晶上容易被樓上的獾們看見。
獾府裏大部分的獾能直立行走,也能交談玄語,但沒看到化為人形者。李小劍知道他們的階別不夠,就施展風葦度放心大膽地在樓頂穿梭。
李小劍穿過一處高樓後,驚覺天上有東西在遊動,投射在地上偌大一個影子。
李小劍眯上眼睛抬頭一看,獾府四壁絕仞先是直直向上,及至半途慢慢向內彎曲,在正中間形了一塊天空。
天空仿佛湖泊倒置,長長青草舒臂展腰,群群小魚東遊西蕩,間或有隻大龜,慢騰騰地甩著尾巴懶懶散散。湖中有一個很大的光點,隨著水波紋動一閃一晃,煞是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