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灣的別墅群在全省單體市值最為昂貴,十一個半島,占地一百公頃,一百五十幢別墅環山環水,相互間有水係相隔,供船劃行垂釣。別墅依據占地麵積分為A、B兩型,每幢別墅又因設計檔次不同而售價不同。
A11並不是整個別墅區內售價最高的別墅,卻也市值驚人。
住在這裏的多是名商巨賈,當然還有不少政要。所以在申請搜查證的時候,鄭國強著實費了不少工夫。隻不過他之所以肯這麼費工夫,倒不單單是為了趙亦晨——這一點在剛趕到Y市便被鄭國強接去直接奔赴景秀灣時,趙亦晨就注意到了。
“這幢別墅是許雲飛在九零年的時候買的,”路途中鄭國強從膝蓋上厚厚一遝資料裏抽出幾張照片給他,簡單介紹許家的情況,“他兩年前因為癌症死了,留遺囑把別墅留給女兒許漣,其他遺產全部給大女兒許菡。根據我們的調查,這兩姐妹之前一直是一起住在這裏的。不過許菡時候被人拐賣,九年前才被許雲飛找回來,重新補辦了身份證。你看看,是不是跟你老婆長得一樣。”
趙亦晨一張張翻看那些照片:頭幾張都是從不同角度拍下的別墅外景,灰白為主色調的花園洋房,周圍環水環木,靠近水岸的地方紮著一圈低矮的花園木柵欄,後院被枝葉繁密的草木圍擋得結實,隱隱可以看到露陽台的一角。
最後那張照片是一張放大的證件照。女人,三十出頭的年紀,細軟的黑色長發挽在而後,露出一張蒼白素淨的臉。她臉上沒有笑容,神情平靜,清黑的眼望著鏡頭。
半垂眼瞼盯著她看了許久,他啟唇道:“是她。”
鄭國強點了點頭,“你老婆會不會遊泳?”
這個問題來得似乎有些沒頭沒腦,卻讓趙亦晨提起了警惕心。他皺起眉頭看向他,“為什麼要問這個?”
對方迎著他的視線,一時竟沒吭聲。
“老趙。”十幾秒過去,鄭國強才盯著他的眼睛開口,“如果許菡就是胡珈瑛,你得做個心理準備。”
他看到趙亦晨的嘴角微微一動,雖然麵上表情不變,但眼神已經黯了下去。
斟酌片刻,鄭國強:“許菡去年五月二十八號晚上,意外落水死了。”
有那麼一瞬間,趙亦晨腦子裏閃過大量的信息:那通古怪的警告電話,那兩張寫有地址和“來找她”的照片,還有照片裏對著鏡頭微笑的胡珈瑛。他做了十幾年的刑警,雖然遠不及犯罪心理學專家,但有經驗做底子,他對於綁匪勒索措辭中透露出的信息向來敏感。
警告電話裏的是“你女兒在這裏,來找她,不然她會死”,對方用“會死”而不是“會被殺”,證明打電話來的人有可能不是主犯、主觀上並不打算殺害人質,又或者人質的確麵臨生命危險,卻並不是來自外界的暴力威脅。更重要的是,那張胡珈瑛和女孩的照片背麵寫的是“來找她”,不是“來找她們”。
這隻能明兩種可能性:寄照片的人是胡珈瑛本人,或者雖然照片裏有兩個人,活著的卻隻有一個人。
再聯係那通電話,其實趙亦晨早有一種預感和經驗判斷。
可他沉默片刻,隻回答了鄭國強先前的問題:“她會遊泳。”
她會遊泳,所以不可能溺死。至少不可能意外溺死。
仔細留意著他的神態,鄭國強確認他沒有情緒不穩,便略略頷首,又遞給他另一張照片。
“再看看這張。”他,“這是妹妹許漣。她們是雙胞胎。”
同樣是一張證件照。照片裏的女人留著及肩的短發,臉龐的碎發被挽在耳後。她平視鏡頭,沒有任何表情。從長相上來看,除了發型,她和胡珈瑛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趙亦晨鎖緊眉心,忽然明白了鄭國強的用意。證件照通常看不出一個人的氣質特征,如果他先給他看的是許漣的照片,趙亦晨或許也會認為照片裏的女人就是胡珈瑛。
“當時值班的是幾個年輕警察,因為覺得案件事實清楚,所以判斷她是意外溺死。時間緊急,我們還沒來得及調出更多資料,但是光看這兩張照片你也知道……那個‘意外落水’死的究竟是姐姐還是妹妹,並不清楚。”果然,鄭國強很快便沉著嗓子道,“更何況你剛剛也了,如果許菡真是你老婆,她是肯定會遊泳的。”
“會遊泳也不代表不會死在水裏。”趙亦晨不知道自己出這句話時臉上神情如何,但他聽得見自己沉穩到近乎冷漠的聲音,“如果有人想要殺她,她是世界錦標賽冠軍也不管用。”
似乎察覺到他情緒還是有所波動,鄭國強默了一會兒,重新拿捏語氣:“不管怎麼,現在哪種可能都存在。調整好心態。”接著他把最後一張照片給他,“另外,這是孩子的照片。”
還是證件照。趙亦晨接過照片,聽鄭國強在一旁介紹:“孩子名字叫趙希善,名善善,非婚生子,上了戶口,從去年許菡落水死亡開始就沒再去學校讀書了,據是受了刺激,留在家裏調養。現在許漣是她的監護人。”頓了頓,又補充,“他們家沒有人姓趙。”
目光落在手裏的照片上,趙亦晨沒有應聲。他感覺得到不隻鄭國強,跟著他一起來Y市的魏翔和程歐也在看著他。現在他們都知道,趙希善是非婚生子,而許家沒有人姓趙。也就是,她很有可能是隨父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