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青龍山蜿蜒西過,腳下的白羊河涓涓東流。
剛進城關,過了橋,遠遠的看到外公家那道從鬱鬱蔥蔥的樹梢盡頭裏透出來的紅磚牆,稀少的行人,更稀少的車輛,雞鴨歡快的跑動著,一切還是熟悉的樣子。
近鄉情怯。
仿佛走了大半輩子,垂垂老矣時回到了故鄉。
林白藥的記憶出現了暫時的混亂,過了一會,他想起來,外公家的院子裏有棵十八年的杏樹,是他出生那年外公親手栽種的。
外公,杏樹可活百年,蘊含著對林白藥長命百歲的殷切期盼。
老人家的祝福就是這麼接地氣,吃得好穿得好學習好工作好,那都是一時的,唯有活得久,才是最後的贏家。
隻是可惜,大學畢業那年,縣城東擴,占了外公家的地,雖然賠了兩套房子,還有幾十萬塊錢,但那棵被砍伐的杏樹卻不會再回來了。
老凡爾賽了!
鎮子街口的大榕樹下坐著七八個老頭老太,還有兩個鎮上的懶漢,以及帶孩子的吃瓜子的各家婆姨。
富康車停下,林正道從窗戶裏探出頭,笑著給男的散煙,道:“都歇著呢?這鬼氣,動動就渾身的汗,歇著好,樹底下涼快。”
借車的時候,百般不願,真開車走親戚,又忍不住得瑟。
人好臉樹好皮,就是這麼真香。
不過,這沒什麼羞恥的。
還是那句話,黃河水不清,下沒聖人,百分之九十都是市民心態,要不怎麼會有“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的古訓呢?
兩個懶漢屁顛屁顛的跑過來接煙,一個腦袋往裏麵探,羨慕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道:“道哥,你買車了啊?”
另一個:“這是不是富康啊?聽得十好幾萬?”
“不會吧?這麼貴?”
“就是這麼貴!嘿,我就,咱這片最早買轎車的,肯定是道哥……”
林白藥認識最後話這個懶漢,嘴皮子碎,心眼也髒,前兩年還嘲笑過林正道當廚子,下九流的行當,凡是隻狗如果要臉,都不稀罕幹。
後來這話傳到石悅耳朵裏,氣了半死,但又無可奈何。
跟懶漢鬧?
他能三百六十五不帶重樣的惡心你……
可這會看到富康,立刻換了法。
別人也就算了了,正是因為這懶漢,林正道有心裝個杯,可扭頭看看兒子和唐奇,他修煉不到家,沒好意思,幹笑一聲,道:“哪呢,這車是我……”
林正道如今看人的眼光可比林正道強多了,見懶漢嘴上恭維,實際眼裏透著懷疑,就知道其實他是故意這樣,心裏根本不信。
隻等林正道否認後,再些陰陽怪氣的話落他的顏麵。
比如沒錢還裝大款,廚子充大尾巴狼等等……
笑人無,恨人有,也是很多市民的心態。
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
我老爸裝杯可以,但你裝杯不行。
沒錯,就是這麼雙標!
“爸,買了就買了唄,有啥不能的?”林白藥從副駕駛露出頭,打斷林正道即將出口的“我借的車”,對懶漢笑道:“您懂行啊……對,全款14萬,店裏一分不少,真摳門!”
懶漢的臉僵住了。
他不認為林白藥孩子家家的會撒謊,難不成林正道一個破廚子,還真發大財了?
既然林白藥先開口,那林正道也當仁不讓,瞧了眼唐奇,見他根本不搭理懶漢們,心頭大定,擺出姿態,訓斥道:“就你嘴快,回來的時候怎麼叮囑你的?別亂話……咳,其實也沒啥,就是你們嫂子回趟娘家不容易,買了車圖個出門方便……“
旁邊的人都圍了過來,聽林正道花了十四萬買車,場麵差點失控。
前前後後撫摸車身的,趴在車窗問東問西的,還有那臉皮厚的,直接想要借車走親戚的。
反正那股子熱乎勁,現拉的屎都沒這麼粘人,林正道當這裏的女婿二十年了,從沒受過鄰居街坊們這種程度的歡迎。
懶漢見林正道被集體吹捧,還不甘心,瞅了眼唐奇,笑道:“這位兄弟看著臉生,誰啊?”
林正道猶豫了一下,還沒想好怎麼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