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的劇痛把趙偉驚醒。他睜開眼,皺著眉打量著身邊的一切:這是一張緋色的帶紗幔的大床。房間很大,似乎沒有人。看起來自己中了兩彈,左小腿和胸口都纏上了紗布。也不知道子彈取出來沒有。他默默想著。不管這個人是誰,他應該不想讓我馬上死——現在暫時是安全的。這麼一想,心勁一鬆,他就又昏睡了過去。
陳歡?夢中有佳人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趙偉再次醒來時,才以為自己是做夢。他眨了眨眼睛,無效。這才想起伸手去抓。陳歡由他抓著自己的手臂,笑的更歡:,你幹嘛?
趙偉猛醒。他羞赧地收回手並目光,代之而來的是長久的沉默。出現腦海裏的,是樹林中哭泣的陳歡的臉,那麼可親卻不可近。現在這個女人就在他身邊,柔媚地笑著,活像一直喵。他偷偷用眼角的餘光溜她,發現她的目光總未曾他的臉上移開。臉不由自主的更紅了。
陳歡說:我一直以為冰哥是世界上最帥的男人,沒想到仔細看你比他還好看。唉唉,早就說過了,這麼好看的人不拿來結婚多浪費呀!
趙偉忍著不做聲。
陳歡又坐了一會兒,接了個電話出去了。
趙偉以為她通完電話會很快回來,卻沒等著。房間的遮光簾一直拉著,也不知道外麵是天黑了還是亮著。這種感覺很難受,他想起來去把那討厭的簾子打開,一翻身的劇痛又將他打倒在床上。在黑暗中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感覺天突然亮了,他睜開眼笑容滿麵地向門口看去,卻不是陳歡。是一個穿著白色醫生工作服的男人,推著一輛輸液小車,架子上還掛著一袋子什麼水。
趙偉收回了笑容,大夫麵無表情地給他紮上液體。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
盯著屋頂的燈,趙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助。是的,比高一時候繼母不給回家的路費,一個人從學校走了一天一夜才回到家也讓人無助。他的心髒,明明還鮮活的蹦跳著,肉體卻被人當做案板上的一堆器官一樣被人隨意放置、擺布。他想起了宿舍袋子裏那些發臭的屍體,他們都曾快樂地對他說話:你好,趙偉。他想起了王大龍給他的八千塊錢。他說,這個信封裏麵是你的工資。好小子,加油!外麵混不下去了,就再回來。他的思緒在一片絕望的大海裏漂浮著,仿佛一朵寂寞的幽靈,風輕輕一吹,就散了。並且是永恒的消退,再不複存在。
謝謝你,讓我愛上你。他輕輕地對自己說。也許是藥物產生了效果,他又一個人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直到陳歡和沈冰一齊出現在了燈光之下。見趙偉睡著,陳歡走過去幫他把薄被往上拉了拉。
趙偉睜開眼見到陳歡,滿眼歡喜。陳歡帶著笑容抱歉地說:對不起,弄醒你了。
沈冰走上前來,看了一下趙偉的傷勢,對陳歡說:不要緊的,我問過張大夫,胸部這一槍沒有碰到心髒。他已經把彈片取出,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陳歡卻說:冰哥,這個人傷的這麼重,把他編號劃掉,發了賠償金,讓他滾蛋算了。
沈冰低下頭仔細看著陳歡的臉,說:歡,你就是太心軟。很多時候我真不忍心看你像我們一樣拚,可是我怎麼就給不了你安穩呢?沈冰自責地抓住陳歡的手,似乎想要求得她的原諒。
趙偉默默聽著,默默閉上了眼睛。陳歡,我不怕死,請不要讓我走,好嗎。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哪怕犧牲也在所不惜。
我不要在這裏等死!
我要活。
趙偉掙紮著爬出了房間,院落。他是一隻受傷的小鹿,隻想一個人舔傷口。
幾個月後。
“趙偉?”王大龍看到門前的趙偉,驚呼出聲。
“你回來了?”王大龍問。
“嗯。”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王大龍開心地握住趙偉的手。“你走後我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助手。你回來真是太好了。”
“大龍哥……”趙偉欲言又止。“陪我聊聊天好嗎?”
王大龍覺察出了趙偉的異樣,他順從地坐在趙偉身邊。
趙偉拿出一本卷宗。那是他走前特意找出來想看又沒看的案子,一個改變他人生的轉折點,他心心念念不能忘懷的一段往事。
王大龍看見了卷宗上的名字:姬維東。
趙偉翻過一頁。
剛看了一眼,就趕緊把頭別去一邊。
“作什麼妖?”王大龍也來看趙偉手中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