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內道以北,是一片既無民居村鎮,也無行人痕跡的荒蕪土地。除了殘破的烽台,以及腳下粗糲砂石間時而可見的殘刀破甲,好似就連空氣中,都充斥著荒涼的味道。
而越過這片土地,再往北走,就是所謂的北原。
北方草原,廣袤無垠,那裏有著跟中土大唐生存習性截然不同的部族。
沒過馬蹄的青草,遠處傳來的狼嚎,鷹隼振翅拍打,懸掛中天炙烤大地的烈日……
放眼望去,天與草色相接連,讓人不禁心生感慨。
“不至草原,不知何為遼闊。”
劉公公半眯著眼,似是起了詩意,正沉吟著,準備吟誦幾句。
“是啊,草裏不是馬糞就是狼糞,你說這草原裏的糞土堆起來,能高過涼州城牆不?”
方遊遠在側認真開口。
“……”
“粗鄙丘八!”
被壞了意境的劉公公罵了聲,然後攥著韁繩,心灰意冷道:“罷了,即便如此風景,也終究不是故土。埋骨此地,仍是可悲……”
“啊~”
打個哈欠,方遊遠嗤笑道:“你怎麼總想著死?”
“你這丘八懂什麼?”劉公公意味闌珊的抖了抖袖子。
就在這時,李月從馬車中探出頭,望著四周陌生的風景,苦笑道:“劉公公,你說三皇兄,能成嗎?”
“秦王智謀超群,也有雄心壯誌。”劉公公目露深沉,“成事幾率,不小。如果秦王能登大寶,那抗蠻之事,就有著落了。”
秦王?有個皇子在密謀造反?
這就是你說的大變?
看著毫不避諱自己的二人,方遊遠嬉笑道:“劉公公,你也是陛下近侍,知道秦王密謀之心,怎麼不告訴陛下,反而隨著和親車隊,跑到這北蠻來了?”
麵露悲苦,劉公公低著頭,一言不發。
到是李月皺眉道:“方將軍,你不要再說劉公公了。劉公公他……”
“咱家雖是一閹人,但也曉事明理。”劉公公深吸一口氣,“陛下老矣,雄心不在。如今大唐又正值動蕩,非明君無以定邦安民。咱家對不起陛下,此隨和親,但求一死。”
瞧著他這樣子,方遊遠想了想,笑道:“公公高義!”
“你這丘八,莫要再嘲咱家。”
隻見劉公公伸袖一展,衝東南方深深一拜:“我乃天子奴仆,未盡本職,未效忠勞,大罪也!此至北原,願身死於此,以謝天恩!”
話音剛落,遠處一隊草原悍騎便奔騰而來。
人數不多,也就幾百。
問明來意後,知曉是為他們引路的。
也對,茫茫草原,何其廣闊。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們跑個一年半載,也未必能撞上北蠻王庭。
是夜,涼風習習。
方遊遠背靠車輪,閉眼養神。
胡連則小心翼翼走來,蹲在他身側低聲道:“將軍,您吩咐的,我都派人做了。找了幾十個耳聰目明的機靈弟兄,沿途記下路線。”
睜開眼,他淡漠瞧了眼遠處的蠻子,喑啞出聲:“此地不見高山,不聞大河,無從參照。記下路線,是難了些。但你告訴弟兄,此事事關全軍生死,務必死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