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平關到北原，再從河東借道回長平。沿途何止幾千裏。
可以說，方遊遠屁股接觸馬背的時間，比睡覺還要長。
騎馬能不能塑身他不知道，但絕對能讓屁股長繭！
在心中緬懷著自己曾經光滑的臀部，就聽到胡連嘿嘿一笑，“將軍，您的威名可是傳開了，現在到處都在傳，咱大唐出了一位神勇將軍，能從草原把公主救回來。
估摸著不等我們走到長平，秦王殿下就該知道咱的事跡了！”
“你這張嘴，不去說書簡直可惜了。”方遊遠翻個白眼，“有的說我三頭六臂，還有的說我生吞蠻子，估摸著再過幾天，本將就跟那能止小兒夜啼的夜叉厲鬼差不多了。”
“江湖武夫得名，便是大俠。書院先生得名，便是大儒。而似我等軍伍之人，特別是將軍您這樣的，得名便是名將。”
胡連單手拎著韁繩，身子搖晃道：“惡也好，凶也罷。成了名將，日後不論是前程還是聲望，都不會差。”
聽他說完，方遊遠仔細打量著他，直把他看的心底發毛，這才見他訕訕道：“當然了，卑職是將軍副將，您好，我才能順勢而起嘛……”
“倒是看走眼了，你也不是個安生的。”方遊遠淡淡一笑。
聞此，胡連眼中閃過一絲落寞，“若安生，便不會投身行伍了。古往今來，天底下就容不下安生本份的人。”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眼皮一挑，方遊遠笑道：“瞧這話，你也是個有故事的，不妨說說？”
垂頭坐在馬上，胡連眼神茫然片刻，隨即嗤笑道：“將軍可還記得一年前，卑職告假還鄉？”
我記得個鬼！一年前我還沒來呢……
“唉…”歎氣一聲，隻見他半眯著眼，喑啞道：“我是還鄉，但不是歸家，而是用這些年的軍餉，指使一夥強人，滅了仇家滿門。”
馬蹄踏踏，點點泥塵飛濺。
方遊遠微微皺眉，一言不發。
“卑職當年，也沒想過能披上甲，拿起刀。想得最多無非就是多種些糧食，多攢些積蓄。
爹老了，娘不在了，下麵還有個妹妹，我不得扛起擔子？”
說著，他露出愜意的笑容，“那時候，是真累，一天到晚都是腰酸背痛腳抽筋，可一想到家裏吃得上飯，能給妹子買個簪子，攢一份不薄的嫁妝，也就滿足了。”
“後來呢？”
方遊遠大概猜出來他為什麼跟自己說這些，但沒有點破，而是平靜聽著。
“後來…後來……”
麵露痛苦，胡連狠搓一把臉，有些猙獰道：“我妹子是十裏八鄉有名的漂亮姑娘，我家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窮苦人家。後來…可不就是說書裏惡霸欺壓的橋段？
以前聽說書，隻當個樂子，可真讓事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那書裏人家是何等可憐，那惡霸又是何等該死！”
目光幽深，方遊遠盯著他看了一會，探過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狗娘養的啊……”
胡連把臉埋在手裏，鐵塔般的漢子，竟在壓抑著嗚咽，“嗚嗚……我那時候要是有將軍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的本事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