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者,無親疏新故之殊,唯賢不肖為察。”我環視一周,發現擁護者多為顯貴之子,而一些布衣學子卻滿臉不忿,此時,我才終於意識到此戰成敗的重要性,於是勾唇一笑,說道:“在這裏,我想跟大家舉一個例子,千年前,耳乃建立潁國,經過數代的發展,形成由數個世襲大家族統治國家的模式,這些世襲大家族有一共同特點:皆是某一任國君後裔形成,異姓人摻和不進來。任人唯親這一政策被潁國發展到極致,但也帶來好處,王權集中。潁國各級官員皆是與潁國國君休戚與共的利益同盟,他們是潁王意誌的體現、潁國意誌的忠實執行者。潁國任命王室子弟就職各級高官,無疑是加強了潁國王室的力量。因此潁國王權強大,雖有內亂爭權,王權卻從未旁弱他姓之手。
然而,潁國獨特的政治形勢和國情,讓王室獨尊,王室公子們生於安樂富貴的環境,順風順水的達到權力頂峰,沒有經曆什麼挫折,也看不到百姓疾苦,因此造成潁國執政集團的極度貪汙、腐敗、驕橫、保守、落後,一年嚴重過一年。不單單是如此,潁國執政集團內部也存在有傾軋誣陷、中傷誹謗賢良的現象。而非王族身份的士人上升空間極小,最後隻能離開潁國,另謀出路,造出嚴重的人才外流,一時半會沒什麼影響,時間長了問題就大了。出逃至他國的潁國大才,熟悉潁國內部經濟、政治和軍事情況,幫助他國出謀劃策,使潁國常陷於不利地位。潁國因“賢才外流”一事幾遭亡國之禍,更讓其在爭霸戰爭中始終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潁國興亡的實例很好告訴我們,“任人唯賢”優於“任人唯親”,“任人唯親”能取得一時之利,卻會埋下巨大的隱患,“任人唯賢”則不同,它能夠使國家、機構、組織和個人不斷發展壯大,始終充滿生機和活力,符合發展的趨勢大潮。”
“此乃謬論,隻是特例罷了!”他不以為然,對我的觀點嗤之以鼻。
我笑道:“秦兄所言極是,然則,此特例屢見不鮮,南宗攻取天下以後,將其人才戰略由“任人唯賢”轉為“任人唯親”,以製度的方式規定‘天下同姓為一家,非南姓者不得王’,大肆分封同姓王,而對異姓王大肆殺戮。惠帝早期能夠任人唯賢,大力選拔來自社會各個階層的賢達之士。但是到了晚年,雄才大略的惠帝也難逃‘任人唯親’的怪圈,甚至為了外戚之私利,而將德才平平的宗室子弟委以重任,最終導致王朝衰退。同樣的黨爭在各朝各代伴隨著王朝更替屢見不鮮,難道還不足以警醒嗎?”說話間,我的視線掃過淩灝軒等人,看到他們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門外,風簌簌而動,將正德堂內殿的一串珠簾吹動,我眸光微縮,在珠簾撞擊中依稀看到一抹明黃色的衣角,我心中一動,繼續說道:“天盡其用,人盡其才。蚊蟲雖小,可製蠻牛;大象雖巨,奈何田鼠不得。治亂若得方,回天即有術。治亂若失方,心有餘而力不足。其實,親疏遠近與賢愚與否,既不是對立的關係,也並不存在必然的聯係。在下認為應該破除‘親賢對立’的思想,撥開迷霧見本質。盲目的‘趨賢’而‘避親’是不明智的,如果是親故,不賢而用是不公,而即使是親故,賢而不用也是不公。任親還是任賢的問題重點應該體現在,能夠‘化親為賢’‘化賢為親’上,就如同我們書院一般,既有世家子弟,又有布衣百姓,世家子弟謂之親,布衣百姓謂之賢,親則有之,賢亦有之,這無不體現了皇上的胸襟與氣魄,秦兄,既如此,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那就是效忠天昱,效忠皇上。那麼,我們爭論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一番言論如江河直下震驚全場,在全場側目的驚訝議論中,秦戰臉上青白相加,卻不死心,道:“若按慕兄所言,天下沒有是非對錯了嗎?是就是是,非就是非,正就是正,邪就是邪。是非,正邪,非風馬牛不相及,慕兄何以抹殺其分別呢?”
我笑著看他偏離了辯論的軌道,知道這不過是他的垂死掙紮罷了,便借用“莊子之說”乘勝追擊道:“萬物皆有兩麵,從彼方看,無不是彼,從此方看,無不是此。彼有是非,此亦有是非。果真有彼此嗎?果真無彼此嗎?果真有是非嗎?果真無是非嗎?從彼看不清楚時,從此方去看,或可明白。從此方看不明白時,從彼方去看,或可清楚。是以,彼出於此,此出於彼,因彼而有此,因此而有彼,彼此相反相成,相生相克。因是因非,因非因是,無是無不是,無非無不非。此亦彼也,彼也此也。是亦非也,非亦是也。是以,聖人不拘泥於是非之辨,而明照於天道。
明照於天道,彼此俱空,是非皆幻,彼與此,是與非,並立互偶,道居於中,是為道樞。執道樞而立於寰宇,可應無窮。是亦無窮,非亦無窮。是無定是,非無定非。倘若照之以自然之明,即可執我見,滅是非之論。一切誠如那人所言,天地一指也,萬物一馬也。可乎可,不可乎不可。是乎是,不是乎不是。道行之,路成,物稱之,名有。物固有其所以然,物固有其所以可,物固有其所以是,物固有直所以非。無物不然,無事不然。是以,粗細,醜美,正斜,曲直,是非,成毀,合分……若是一以貫之,並無差別,無不通大之於道,非曠達者不可知也。既然萬物萬事無不通達於道,合而為一,你我卻在此地論辯是非曲直,豈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