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2月24日下午,泉城,中山公園。
一個三十多歲的瘦高男子,從經四路的南門走入。他穿著厚棉長袍,雙手插在腰間取暖。漫不經心地走著,不時觀察著四周。
走到公園東側的亭子後,在裏麵轉了一圈,四處張望著,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情況。同時,把懷表掏出來看了一眼,距離四點隻差兩分鍾了。
男子叫陳逸飛,雲南昆明人,泉城化育小學音體美課教員,也是中共泉城工作委員會書計,今天是他與下線接頭的日子。
四點整,亭子外走進一個穿著厚棉襖,戴著棉帽,臉上還裏著一條圍巾的男子。臉被圍巾包著,隻留下一條細縫,連眉毛都被帽子遮擋。
陳逸飛看得一愣,此人衣著臃腫,腳下也是雙棉鞋,全身都被包裹起來,完全看不出相貌。唯一露出來的眼睛,不時觀察著四周,顯得很警覺。
正疑惑時,那人突然低聲說道:“陳老師,抗日大同盟出了叛徒。”
“叛徒?是誰?”
陳逸飛嚇了一跳,他聽出來人正是自己新發展的黨員江日勝。
江日勝年紀雖不大,但身份很特殊,是日本泉城憲兵隊的翻譯。因為名字中的“日勝”,有“日本勝利”之意,日本人待他還不錯。
江日勝低聲說道:“不知道,特高課拿到了抗日大同盟的名單,正在查證落實,隨時都可能行動。這個叛徒知道抗日大同盟的盟員,他要麼能接觸到抗日大同盟,要麼就是抗日大同盟的盟員,我傾向後者。當然,也不排除前者,反正除了你之外,我懷疑所有人。”
陳逸飛急道:“我馬上展開調查,一定要揪出這個叛徒!”
“調查先放一放,抗日大同盟的盟員必須馬上轉移,與之接觸的人員,都要切斷聯係,如果能撤出泉城就更好。抗日大同盟的盟員之間,不得再發生橫向聯係,所有人員采用單線聯絡。”
他其實早到了中山公園,在陳逸飛進入公園後,他在遠處暗中觀察陳逸飛身後是否有“尾巴”。
抗日大同盟出了叛徒,有可能整個泉城工委都暴露了,陳逸飛也有可能被日特盯梢,他得作好最壞打算。
“同誌們的安全當然重要,轉移和隱蔽也隻是權宜之計,最重要的還是把這個叛徒揪出來。”
江日勝稍一沉吟,馬上說道:“轉移時要分散行動,相互之間不能知道彼此的去向。日特一向喜歡用金錢和美色收買或誘捕我方人員,可以觀察抗日大同盟的盟員近況。當然,也不排除最近日特以抗日麵目打入抗日大同盟。針對嫌疑對象,可以給個假情報試探。”
陳逸飛點了點頭:“你考慮得很周全。日勝,你的性格,天生就是幹地下工作的。”
江日勝入黨時間不長,做事非常小心,有些問題他都沒江日勝考慮得周密。
江日勝謙遜地說:“我隻是做事比較謹慎,考慮問題較全麵罷了。陳老師,假檔案做好了麼?”
他在憲兵隊當翻譯,每天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會墜入深淵,永無翻身之日。
自從進入憲兵隊,他從不敢亂說話。加入共產黨後,更是謹言慎行,話說出口之前,都要在心裏打個腹稿,每天做什麼事情,更是提前計劃,哪怕再平常的事情,也要有規劃。
在敵人陣營裏鬥爭,想要活得久,必須小心謹慎。別人犯錯最多受罰,他要是犯錯就是死路一條。
“做好了。日勝,為什麼要做套假檔案呢?”
這套檔案雖是假的,但檔案上的人卻是真的。
“從小我爺爺就告訴過我,小心駛得萬年船。到憲兵隊後,更是如履薄冰,凡事未謀勝先謀敗。做套假檔案,就是為了‘先謀敗’。”
他讓陳逸飛做的假檔案,是以憲兵隊華籍特務蔣逸為原型,關鍵時刻可以成為他的替死鬼。
這個蔣逸是個頭頂流膿,腳底生瘡的流氓特務,在街上看到個長得漂亮的婦女,強行拉到賓館強暴,事後還想讓人家長期霸占人家,那婦女隻好逃離泉城。
陳逸飛點了點頭:“潛伏在敵營,不僅需要無比的勇氣,更要有高超的智慧。不管什麼時候,你的安全永遠都是第一的,一旦感覺有危險,可以自行撤離。”
“陳老師,我還有個不情之請,我的檔案能不能用化名?”
陳逸飛驚詫地說:“你這也太小心了吧?”
“小心駛得萬年船嘛,再說了,‘江日勝’這個名字,一定會遺臭萬年,還是提前換個名字比較好。就叫魯衛華吧,寓意山東人民一定會護衛中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