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大家都已經離開將近一年時間了,暴雪天中,我送走了最後一位婆婆……不過現在想起來,奶奶婆婆她們可能已經預料到自己的結局了吧,她們每天都在給我做衣服,從十歲的一直做到十六歲的——也就是我現在穿的這一身。
從那天之後,我就徹底變成一個人了。第二天天氣放晴了一些,我將最後一位婆婆埋到了奶奶她們的墳旁。
但就在我剛剛將墓碑安置好的時候,我隱隱聽見了斷斷續續地悲鳴。我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路摸索,才在大概離家五十米的距離找到了一個小雪洞,那是盧卡托的小狼窩,裏麵有一隻母狼和幾個小狼。可能是大雪的原因,骨瘦如柴的母狼此時已經奄奄一息了,而身邊的小狼也幾乎全都死掉了,唯有盧卡托仍舊眼神明亮。
於是我便決定將盧卡托帶回去,母狼似乎也正有此意,她用嘴將盧卡托從自己的皮毛下叼出來,直直的看著我,然後便閉上眼睛沒有了動靜。
盧卡托和我一樣,都是最後剩下的那個,我們也一起相伴長大。
後來,我之所以能堅持到那個時候,就是因為我一直可以和盧卡托說話,給他講我以前的生活以及大家的事情,雖然反反複複就是那些話,但我知道如果我不跟盧卡托說話我一定會很寂寞的,另外,也是為了……不會忘記。
我將盧卡托帶回家裏,那個時候的他隻有小臂那麼大一點,都還沒有斷奶,於是我每天都用角鹿奶給他燉一些小塊的魚肉吃。但當時盧卡托並不適應新的生存環境,所以他的情況一直都不是很好,於是我總會問他感覺怎麼樣,然後根據他的情況回答自己……你也知道,在雪原的時候我總是自己跟自己說話,是不是有些奇怪?
不奇怪嗎?原來你以前也喜歡自己跟自己說話,小夢,我們的確很像呢。
那我繼續說:一個月左右的時間,盧卡托就適應了跟我在一起的新生活,我們一直相依為命,直到遇到你的那一天。幾年的生活中,我唯一的樂趣就是跟盧卡托說話,他多少會對我有所回應。說到底我還是很幸運的,我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一個人過,在大家剛走之後,我還有奶奶婆婆,當我送走最後一位婆婆之後就遇到了盧卡托,而盧卡托離去以後我又和你一起踏上了今天的旅程。
我跟盧卡托,其實也沒有太多能講述的故事,在那裏我們如何生活你也知道,我跟盧卡托的每一天都是那麼度過的,很蒼白也很無趣。
到了我決定去南方的時候,盧卡托忽然就消失了,茫茫雪原我根本就找不到他。那段時間我凡是聽見一點點響動就會以為是盧卡托回來了,那段時間……我隻能靠在牆上畫我記憶中大家的長相去度日,不斷告訴自己要開心一點,等大家回來,我就可以和他們一起去南方了。
過了一個多月時間,盧卡托回來了,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在雪原中活下去的,但至少他回來了,沒有忘記我。
他回來之後變化很大,雖然我能確定那就是盧卡托,不單單因為這麼久的相處,他右肩上被火燙出來的疤痕絕對不會有那麼大的巧合。但是他卻變得乖巧了許多,而且居然把魚湯都吐出來了,估計是因為角鹿已經死光了,所以沒有角鹿奶給他燉魚湯了。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盧卡托好像模仿我說過幾個字,那天我見他不吃平時最喜歡的魚頭了,我以為是他忘記怎麼吃東西了,於是我便咬了一口魚肉給他示範,最後我張開嘴對他說了‘看’字。
於是他學著我的樣子吃了一大口魚肉,最後似乎也對我說了‘看’。以前我總以為是我的錯覺,但如今的記憶能力讓我不可能不能清晰地回憶起來那天發生的場景,但無論他有什麼變化,他始終都是盧卡托吧。
我花了好幾天時間風幹了許多魚肉,做足充足的準備才和盧卡托一起上路,不過現在看來,僅僅是輕裝簡行就需要走那麼久,雖然其中等待複活的時間占了很大一部分,但那時的準備根本不足以讓我們走出冰原。真不知道我們的祖先為什麼要住在這麼偏遠的地方,那麼冷還沒有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