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蹭”幾聲,十個海盜圍著古樹揮動板斧。古樹龐大而沉重,沒次顫身時大地撼動,落葉滿地。
沒一會兒的功夫,古樹樹幹上?滿是斧頭砍伐的痕跡。村長雙目含淚,嗙啷一聲鬆開拐杖,跪在地上,少年也紅著眼跪地不起。
?砍樹聲巨響,引來了瓊華島和豐盈島的各處村民。他們眼見古樹遭砍,忙要上前阻止,卻被幾個海盜一眼蹬回去。他們轉頭又瞧見村長竟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索性也跪地不起,連連磕頭叩拜。
?一柱香的時辰過去,跪拜哀求之人隻多不少,而古樹龐大的軀幹早已傷痕累累。
胖子不禁熱淚盈眶,淚眼朦朧中忽然瞧見自己年邁的母親也被攙扶著慢悠悠地走到樹下跪著,他立時撲過去扶住她。
“娘,您怎麼來了?”
母親一把推開他,恨鐵不成鋼道:“你還有臉問我!你自己造孽,幾年回來不要你回來侍奉我身前,你反倒忘恩負義,和你的人一起砍伐古樹,你這個混賬東西!”
胖子登時淚如泉湧,抱著母親哭嚎,“娘,孩兒不孝……”
旋即他徐徐伏跪著挪到趙競舟麵前,拽著他白色的衣角道:“求大王開恩,古樹乃天上神樹,乃天神賜給我們兩島的至寶,萬萬砍不得啊!”
趙競舟眼神複雜,環視著島上百來個痛哭流涕的村民,長歎一聲,終究沒有出聲。
“大王,”?李燁心有不忍道,“古樹乃是村民們平安祥和的象征,或許咱們暫且為島民著想,先安撫村民們的情緒再……”
“不必多言,已經走到這一步,我不可能停下的。”?趙競舟冷著臉說,“你們繼續。”
?“大王……”胖子環顧四周,“船長……總督……”
三人不約而同地避開他目光。
楊頌走上前拉住胖子,悄聲說:“胖子,你別激動,現在不是忤逆他們的好時機,我們隻能靜靜等待。”?
“要等到什麼時候,古樹已經……”?
話音未落,忽聽得少年一聲——“村長”?。
眾人徐徐看向那位年邁的老人,不知他從哪兒來的力氣推開砍樹的海盜,一頭撞在古樹上。
頃刻間,村長頭頂血流如注,?古瘦嶙峋的身體倒下。
“村長!”?村民們猛地站起身,胖子率先衝過去一把攬過村長的身體,霎時間,圍觀村民紛紛撲上去推開砍樹的海盜,把村長和古樹護在一起。
?“村長……”胖子啜泣著呼喚他。
?村長疼痛難忍,嘴角卻輕輕勾起,隻見他仰頭看著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呢喃道:“古樹……我為古樹……效忠了。”
?說罷,他兩眼一翻,再不省人事。
“村長!”
?村民們的哭喊驚天動地。
?無邪和楊頌站在一邊,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一向冷漠的泠九香移開視線,雙手抱臂掩飾異樣,而李燁終是於心不忍,對趙競舟說:“大王,暫且住手吧。”
?趙競舟遠遠望著那個老人家的臉,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另一個人的影子。
她天真爛漫、陽光開朗。她臨死前靠在他的懷抱裏說:“答應我,你要回中原去,一定要回去,隻有回到中原才能重新開始。”?
?他允諾了,淚流不止,在她額頭落下輕輕一吻。再然後她便走了,從此丟下他孤單一人,看山不是山,觀海不是海,就連躺在別的女子肚皮上,想的都是她的臉。
那是他此生唯一的愛人——他的發妻。
可是田虎說,她的話荒誕無稽,她的夢想更是不值一提。
不,絕非如此。
趙競舟搖搖頭。他擁有了全部,他理應實現她的全部。無論如何,他要實現她最後的心願。
趙競舟雙手緊緊攥拳,眼眸一眯,對著古樹下目瞪口呆的海盜們大吼道:“給我繼續砍,誰若是敢停,就地斬首!”?
眾人何曾見過他這般暴戾恣睢,嚇得趕忙惡狠狠推攘開四周村民們,又朝著大樹砍下去。胖子的母親早已年邁,親眼看見村長暴斃,嚇暈過去。
胖子見狀,趕忙站起身大喝:“村長已經走了,還不夠嗎!”?
“阿九!”?
泠九香愣神之際,忽然聽見趙競舟厲聲喊自己,瞬間回神。
“大王有何吩咐。”?
“你的船員三番四次阻撓本王,現在命你立刻將他就地斬首示眾!”?
眾人一驚,心內登時慌亂不已。?趙競舟冷言冷語,目光毫不猶豫。
泠九香咬咬牙,?拔出利劍,緩步走向胖子。
胖子雙眼猩紅,仇恨的目光穿過泠九香射向趙競舟。
他沒有絲毫反抗,眼睜睜看著泠九香走到自己跟前。
泠九香目光平靜,如一潭死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胖子,對不住了。”?她悄聲說。
?胖子沒有應答,死死盯著趙競舟。楊頌和無邪慌張地攔在泠九香麵前,後者冷冷一語:“讓開!”
“船長,你真的要殺他?”?楊頌驚異惶惑,拽著泠九香的手說,“船長……”
無邪繞過泠九香跪倒在趙競舟麵前,顫聲說:“大王,胖子他絕非故意忤逆,隻是眼見村長死在麵前,心煩意亂難以平複,這才對大王出言不遜,還請大王饒恕他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