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康達雙手合十抵在唇邊,真摯地閉上雙眼。
“但願天佑我國,也願你們平安。”
一直默默不語的泠九香忽然笑了一聲說:“值得嗎?”
司康達掀開眼皮看了她一眼。
“三年前你被所有人當成巫蠱之師趕出皇城,險些丟了性命,家族盡毀,榮華不在,皇帝沒有護你,天下萬民沒有助你,為了這些人,你辛苦勞累一生,真的值得嗎?”
泠九香說完,李辰夜在石桌下輕輕按住她的手。
泠九香沒有管他,接著說:“旁的事我一概不知,我隻知道你最好的友人愛德李安為了守護你們的信仰被活生生打死。這就是你說的萬物皆為我所用嗎?”
提起愛德李安,司康達眼中泛起淚花,但他隻是抿了一口茶的功夫,轉瞬間淚光消失了。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阿九。”
“好,阿九姑娘,我隻想說,這世上沒有什麼值不值,隻是有些時候有些人無法咽下心裏那口氣罷了。”
司康達放下茶盞,仰頭望天,深吸一口氣道:“我自幼便喜愛幻術,爾後聽聞幻術在國度中乃禁忌之術,又舍不得丟下,隻能瞞著別人偷偷去學。後來我用幻術為人們展示了不同的風景,成為國師以後,我願把幻術發揚光大,讓它成為亞特蘭蒂斯一種新的職業,即使遭受再多非議,我也能一往無前。”
“可是……”司康達看向泠九香,“可是我從未想過正是因為幻術,我會成為我的好友德裏克的眼中釘、肉中刺。”
“德裏克和您,曾經是朋友?”李辰夜問。
“是啊,十三年前的歲月了。”司康達感慨道,“我與他一同學習幻術,我成為國師以後,他成了我的副手,我本以為我們會攜手共同創造幻術的天下,直至後來,德裏克偷了我用十年寫出的幻術秘籍,聯合維特森以及克萊門特等臣子上奏,彈劾我行巫蠱之術禍亂人間,最後……”
泠九香垂眸道:“前輩,您受屈了。”
“你問我值不值,而我這三年所經受的風風雨雨卻隻讓我思考一個問題,便是這口惡氣能否咽下去。我不能忍受被好友背叛、被皇帝貶斥的事實。一夜之間從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國師淪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我何嚐不冤,何嚐不懼?”
司康達猛然起身,一拳重重磕在石桌上。
“但我真正害怕的是讓萬裏江山落入奸人之手,是亞特蘭蒂斯萬年基業在維特森和德裏克手中斷送,為此,無論發生什麼,我絕不後退!”
他轉身對李辰夜和泠九香深深鞠了一躬,一本正經道:“李辰夜,阿九,謝謝你們二位,也代我謝謝你們其他遠道而來的朋友,謝謝你們為亞特蘭蒂斯付出的一切。”
不等李辰夜抬手,泠九香已經扶住司康達。
“不必道謝,也不必再歉疚。一切就快要結束了。”
同一時刻,在皇帝的臥室之中。維特森、朱尼爾以及肯尼迪三人圍在老皇帝跟前,其餘王國貴族和眾臣們圍在他們三人身後默默垂淚。
他們有的放聲痛哭,有的擰眉含淚,還有的藏在群臣中笑逐顏開,恨不能鼓掌慶賀以表心中歡喜。
老皇帝須發盡白,滿目倦怠,布滿皺紋的雙手顫顫巍巍伸出被褥中。維特森淚流滿麵,伸手要去扶,卻被他輕輕打開。朱尼爾要去握,他也蹙著眉艱難地搖了搖頭。直至肯尼迪抹一把眼淚,老皇帝握住了那雙和他同樣蒼老的手。
維特森和朱尼爾見狀,連忙退開。肯尼迪一點點挪到皇帝跟前,在皇帝的臉頰邊攤開手。
皇帝已然神誌不清,掙紮著在肯尼迪手心中比劃什麼。肯尼迪含著熱淚,手掌心被他摩挲得發癢。
老皇帝瞪大混濁的雙眸,寫下什麼字,抻著食指的右手重重垂了下去。
“皇上!皇上……”肯尼迪大喝一聲,撲在皇帝身上大哭起來。
其餘人等也連連哭泣,霎時間,陣陣哭聲回蕩在整座城堡之中,不絕如縷。
眾人一直哭到靈堂之上,皇帝的屍體被放入棺材裏。肯尼迪帶領眾臣離開靈堂來到後院,維特森和朱尼爾一一向皇帝作最後的告別,來到眾臣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