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曲江池上,扁舟一葉(1 / 2)

話分兩頭,各表一枝。

天竺舞伎小蠻,自那夜潛入潁川別業,將紈絝浪子元季能捉走之後,邊趁夜遁出了厚載門。

厚載門外三裏,兩匹棗紅色的大宛良駒,早已等候多時。一名披著黑色蓮蓬衣的蒙麵男子,見不遠處黑影奔來,忙翻身下馬、就要行禮。

小蠻揮手製止:“不必多禮!先把人捆上馬,咱們邊趕路邊說。長安那邊局已布好,還等著咱們過去……”

小蠻說著,便將手中之人一甩、向那男子扔去,自己則幹脆利落翻身上馬。韁繩一抖、馬鞭揮下,小蠻身下的大宛良駒,便如一道飛箭、奔射而出!

黑色蓮蓬衣男子順手接過元季能,從懷中摸出一把粉末、抹在他口鼻處。如此一來,即便炸雷連響,不到明日午時、他也絕對無法醒轉。

抹完迷藥,他便將元季能拎起、架在馬背上,又取來繩索捆好。這才重新翻身上馬,向著一騎絕塵的小蠻追趕而去。

帝京長安,曲江池橫亙在芙蓉園與曲池坊之間,將固若金湯的巍峨城牆,打開了一道缺口。

“曲江水滿花千樹”的盛景,每年春時,從未缺席。然而,如今的曲江池,流觴宴飲的人、卻少了許多。盛朝繁華不再,經過戰亂摧殘的帝京、更添了許多哀愁與蕭條。

灩灩碧波千重間,一葉扁舟由南而北、推波逐浪,向著曲池坊外的堤岸緩緩靠過去。兩支竹篙輕翻,將綠肥紅瘦的曲池春景,不斷地拋到後麵。

扁舟上站著一位女子,雙髻高聳、姿容絕麗,短襦胸衣緊束,一襲荷色紗裙下、絳紅窄褌勾勒出曼妙線條。然而麵上卻籠了層黑紗,碩大明眸中透出孤傲的寒意。

曲池坊東麵,堤岸上站了七八名裹著軟腳襆頭的男子,有的身著緋衣金帶、有的綠衣銀帶,都簇擁在一名紫袍金玉帶的威嚴男子身側。再向兩邊看去,數十名銀盔玄甲的宿衛,手持連弩,羅列岸邊,竟是英武軍中的殿前射生手!

女子渾然不懼,反而輕笑道:“元相好大陣仗!嚇煞奴家了。如此盛情,怎敢靠岸?”

身著紫袍金玉帶的男子、便是當朝宰相元載,他麵沉如水:“女俠便要怎樣、才肯放了能兒?”

這女子便是小蠻,她聲音清冷:“我們隻來了兩人,請元相摒退左右,帶黃金百兩和一名射生手上來,咱們一麵泛舟、一麵詳談。”

小蠻說完,徑直返回艙中,將昏昏沉沉的元季能提了出來。此時她手中已多了把明晃晃的障刀、架在元季能脖子上,目光挑釁地看向元載。

元載冷哼一聲,轉身對兩邊官吏道:“無礙。賊人隻為求財,並非嗜殺成性,爾等回去吧!”接著又看向英武軍,“武藝最好的出列,隨我上船!”

“喏!”英武軍中、一名身材魁梧的校尉跨步而出,手中弩箭已換成製式橫刀。心中已有明悟,知道自己隨行的唯一任務,便是保護元相。若遇凶險,便須舍命,以身代之。

扁舟逐漸靠岸,放下跳板,元載與那校尉一前一後,順著跳板、登上了扁舟。與小蠻隨行的黑蓮蓬衣男子將竹篙一點,扁舟便倒轉方向、往曲江池中心蕩去。

岸上英武軍攜弩疾走,向曲江池兩岸散落開來,努力將扁舟控製在弩箭射程範圍內。一旦發生異動,手中連弩便可將賊人射成刺蝟。

扁舟篷艙狹小,元載與那校尉擠進去後,篷艙幾乎被四人擠滿。如此近的距離,若要一方猝起發難、另一方必然避無可避;換言之,另一方若拚死反擊,發難一方也會受傷。

因此,擠在其中的兩方,反而將戒心放下了許多。更願意開誠布公談一談,亮出自己的底牌、開出自己的條件,然後彼此妥協、各退一步,完成人質和承諾的交換。

看著元季能雙目緊閉、昏昏沉沉的狀態,元載一股怒意率先噴出:“你們對能兒做了什麼?!若能兒有何不測,我要你祆教數萬教眾、給他陪葬!!”

元載發怒是真,但也是順勢而為,想要先聲奪人、好震懾住眼前年紀不大的天竺少女。爾後的言語交鋒,便可在氣勢上壓她一頭,以免她開出自己無法接受的條件。

但若不能談攏,元載今日便會與祆教徹底撕破臉,英武軍出動、祆教與朝廷必然各有死傷。屆時,九姓胡人必然反彈,縱然他是寵臣加權臣,在聖人麵前、怕也難以交代過去。

小蠻麵色如常,似乎早看穿元載的心思,淡笑道:“元相何必動怒,隻是用了迷藥、叫元公子好好歇息。元公子整日尋歡作樂、無所節製,最是缺覺。我祆教教徒日行一善,既然碰上、便幫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