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濃墨重重塗在天際,然而今晚的夜色注定不會僅僅局限於黑暗,在天的一側,已經成功覆蓋半邊天的暗紫色天幕異常乖張地抖動著,宛如嗜血惡魔,對著另一片天空虎視眈眈。
蜿蜒的國道線像一條波平如鏡的河流,白色水泥路麵在微光下顯得更加透徹明亮,兩旁高高的樟樹在沙沙風聲中搖曳枝條,瑟瑟中如同鬼魅在風中舞動。
手拿小手電的女子被突然奔過來的蘇源嚇了一跳,還以為碰上了歹徒,不禁慌張退後了小步。
隻是當她看清楚來人的時候,臉上露出明顯愕然,“媽……”話才吐出一個字,女子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後用略帶迷惑的眼神好奇地看著蘇源。
蘇源也從震驚當中回過神來,看著麵前這個身穿紅色夾克的女子,就好像在照一片鏡子一般。
“她是這個世界的‘我’!!”
蘇源心裏一陣狂跳,說曹操曹操就到,之前還想著到貴州方向尋找這個世界的自己和高峻,沒想到才沒多久居然在這裏碰到了,這不得不說是逆天的運氣。
“你……”
蘇源剛想要與她交談,準備將一切和盤托出,忽然表情一滯,她敏銳的感覺到時空有一絲異樣,連忙看了看時間,23點52分!該死!竟然沒有到24點就開始重塑了!!
因為錯誤估計了重塑的時間點,空間器沒能趕在重塑前趕到,這意味著蘇源不可能帶著碎片世界的自己及時離開碎片世界了。
看到不遠處的空間開始發生扭曲,蘇源不再遲疑,連忙衝到這個世界的自己跟前,衝著她大聲喊道:“世界就要重塑了,19日中午……我在星城火車站等你……”
下一秒鍾,蘇源感到眼前一花,等她回過神卻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香如故”的門口。
看了看時間,1點30分!
這個時間符合蘇源之前的推斷,這個碎片世界的時間軸果然起始於19日的淩晨1點30分。
摸了摸口袋,那張應該被吞的銀行卡依舊在口袋中,想來永恒號也應該剛剛抵達沙漠上空準備吸收能量。
現在蘇源唯一擔心的就是這個世界的自己有沒有明白她的意思,她告訴另一個自己會在星城火車站等她,可她不敢肯定這個世界的自己在世界重塑的過程中,會不會像其他人一樣丟掉記憶。
如果另一個自己丟掉了這段記憶,那麼她肯定無法在中午的時候趕到星城火車站,那麼蘇源想要再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趕到洪都城找她!但問題是,紫色牆幕以每小時十公裏的速度在推進,它可不會因為世界重塑而吐出已經吞噬的地盤,那麼等蘇源趕到洪都城的時候,洪都城早就被牆幕吞沒了。
好在這個世界的自己也是活的,她不可能乖乖呆在原地等待牆幕的吞噬,所以她也會逃跑,而逃跑的方向多半是蘇源所在的星城,所以即使這個世界的自己丟掉了記憶,她們還有碰麵的機會!
隻是這樣就又形成了一個死結:如果這個世界的自己不光丟掉了這段記憶,而且在這一個新循環中也沒能與自己接上頭,那麼在下一次重塑中,由於洪都城已經不存在了,這個世界的自己還能“重塑”嗎?
“原地複活”這是這塊碎片世界的特性,可是如果連這塊“地”都沒有了呢?那麼這個世界的自己明顯要Game Over了,除非……她也是和自己一樣,是因為某些事而特地趕去洪都城的,她的“複活”地點不是即將被吞沒的洪都城,隻有這種情況下,她們才會有更多的接頭機會。
“希望這個世界自己能夠爭氣點,不要忘了與自己碰麵的記憶吧。”蘇源搖了搖頭,事實上她心裏存在著一個僥幸,既然自己具備保留記憶的能力,為什麼同是自己的另一個“她”會沒有呢?
如果說自己之所以能保留記憶是因為“外來者”的緣故,那麼同是“外來者”的永恒號為什麼沒能保住本該有的記錄?數據記錄與思維記錄,本質上是沒什麼區別的吧。
帶著這絲念想,蘇源走進了旅店,大堂中的女老板看向她,笑著問蘇源:“要開房嗎?”
蘇源點點頭:“我要一個單間,嗯,半夜了,姐姐算我四十塊錢怎麼樣?”
女老板驚異地看著她,隨即露出笑容:“你這小姑娘真會砍價,行吧,就算你四十塊!給,這是鑰匙。”
蘇源看了一眼,微笑地接過205房間的鑰匙。
……
第二天,星城火車站。
比起昨天,廣場上的旅客又少了許多。
蘇源靜靜地坐在專門為春運搭建起來的棚子底下,看著稀稀拉拉的人群,忽然發現這個世界的人仿佛就像一團被無情揉捏起來的數字,慢慢的往下掉了,卻也不見得有什麼人注意到。
明明已經是很空曠的車站,卻依舊能從不斷趕來的旅客臉上看到“人滿為患”的焦急狀態,好像那些人從來不曾消失一樣。
“小姑娘是不是買不到回家的車票啊,叔叔這裏有去東海省方向的火車票,你看要不要便宜點賣給你?”一個矮個子的中年男人走到她麵前,熱情地推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