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時的等風來,她是第一個有倭寇孩子的。
離譜不?
倭寇占據了一年,玷汙了無數的女子,她卻是第一個懷上的。而且,還有不足兩個月,就要臨盆了。
雪九顫巍巍的轉過頭,看向旁邊的銅鏡,裏麵,倒映出了濃妝豔抹的她。
為了活命,她早就化身成了乖巧的小鳥,學會了各種討好倭寇的法子,拒絕了那些窮人家女子們的提議,跟她們一起赴死。
外麵,聲音越來越響亮,似乎越發靠近她這裏了。
怎麼辦?
要出去嗎?
要讓那個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看見自己挺大的肚子嗎?看見自己這副模樣嗎?
那一刻,雪九想到了一年前男人離開時,回頭望向自己的模樣,回頭望向自己的眼神,想到那個男人令女子們癡迷的模樣。
就在院子的大門被推開時,她轉身抓起自己的東西,匆匆一收拾,從後門跑了!
雪九投奔了親戚家。
親戚安排了一個院子給她住下。她一落坐,便摸著自己的肚子,想著是馬上打掉,還是等一等,生下來?
不管是哪個,她都要親手把這野種掐死在水裏!
等她做完月子,重新收拾好自己,她就讓她的親戚,風風光光的把她送回等風來。
雪九若有所思的想著,一邊摸著肚子,一邊緩緩起身,走到了銅鏡前。對著銅鏡,她試著扮演一個剛從外地回來的小姑娘,對等風來所遭遇的一切都茫然不知;對等風來的遭遇扼腕歎息;對倭寇們的深惡痛絕……
她想好了,她要裝作什麼不知道的回去;她要扮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的回去等風來。以全新的姿態,去見那個男人。
至於那些事情,還有這個肚子?
她的家人都死光了,她隻需要編造自己還有一個胞胎妹妹的故事就好了。一切都是那個胞胎妹妹經曆的,跟自己無關。
在那個男人麵前,她還是當初的她,一如既往,半點沒有變化過。
這般想著,雪九緩緩走向了床榻邊,扶著肚子,抓著床撐,小心翼翼地坐下。
那個男人,是為了她,才回來的吧?
抱著疑問,雪九睡下了,後來,是無盡的顛簸,把她搖晃醒。
醒來的她,發現自己躺在一輛牛車上,前麵坐著兩個陌生的男人。那時候她才知道,她的姑母,嫌棄她丟臉,不想讓她留下來,就讓姑母的兒子去解決。
她兒子遊手好閑,沒錢玩,就把她給賣掉了……
後來,她就成了這樣。
不知過去了多久,忽然有一天聽到別人在談論等風來,說那的人,但凡跟倭寇有過關係的,都發病死了,而自己還活著,雪九心中還是有些僥幸的。
她活著做什麼呢?
起初是還想以其他身份,回到那男人身邊;後來,在生活的艱辛剝削下,若不是今日遇到了魏一,她都快忘記了,自己原來是個什麼人?
雪九的回憶落定,又怏怏的看向在擺弄刑具的風起一眼。
這人的身板挺直,有些瘦弱,跟那個人有幾分相似。但真比起回憶中的那個男人,還是差多了。簡直不能相提並論。
她落寞的轉過身,垂著腦袋,想不通自己,怎麼就活成了這般。
在雪九的背後,暗門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了,一雙靴子踩著不急不慢的步伐緩緩踏入。
“風起。風末。”
清冷的嗓音緩緩響起,在空氣中漸漸散去時,落寞垂首的雪九,忽然眼眸一亮,抬起了下巴。
但是背後,沒有再響起聲響。
過了幾個呼吸,雪九遲疑著緩緩轉過身,她把目光,投向了忽然出現的第三個男人。
從男人純黑色的靴子,再到男人一如既往喜歡的白鶴息竹的袍子,熟悉的感覺,迎麵而來。最終,期盼跟不可置信的情緒,隨著視線,定在男人的臉龐。
雪九驚愕的瞪大眼睛,嘴唇不受控製的,漸漸哆嗦起來。
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五官一如既往的高貴;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清。一如這男人,踩上等風來的那一天,從未變過。
“是、是你!是你!”
男人看著她,下巴一歪,眼神露出滿意,淺淺莞爾。
“勞您記得。我說過,勞‘您’記得。”
雪九忽然瞳孔一亮,無數的記憶像是蝗蟲,瘋狂的湧入大腦,瞬間撐得她腦袋隱隱發疼。她突然腳跟踢著地上的稻草,頻頻往身後退去,不住的叫喊著:
“啊!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我不過是砍了她一刀,你怎對我如何狠心!”
“啊!你別過來!你是個瘋子!你是魔鬼!”
“我隻砍了她一刀,我沒做別的!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