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潯開始不受控製地站起來,緩緩靠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齊衝,目光像是下了咒一樣死死地盯在她身上。
近一點……再近一點……近到能看見她震顫的睫毛。
就在這時,霍潯心裏湧起毫無預兆的悲傷,像是突然決堤的河,呼嘯著衝散了他臆想中的憤怒,他聽見潮水轟然落下的聲音。
真奇怪,他看見這個朝思暮想的人後,第一反應不是質問她為什麼不告而別,而是……她怎麼瘦了?
幻想的怨恨和眼前活生生的人,將霍潯心裏抵死糾纏的愛與欲生生劈成了兩半。
或許刻骨銘心的愛天生就能夠戰勝無堅不摧的恨,霍潯知道,自己一輩子再也不會像愛齊衝這樣愛上什麼別的人了。
他伸出手輕輕抓住了齊衝的腕骨,細伶伶的,硌得他心口發疼:“你……”
齊衝卻像被什麼滾燙的東西燙到了一樣,飛速地抽回自己的手,慌張地避開他的視線:“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旋即,她的呼吸卻隨著腳步一起停住了——一隻蒼白瘦削的手固執地跟了上來。
“你不想和我解釋一下嗎?”霍潯垂著眼看著僵住的齊衝,心裏彌漫著無法言說的痛苦。
“解釋什麼?”齊衝回過身來直直地看著他,語調不帶一絲起伏地說,“該說的我已經托鄧芝芝轉告你了。還是你貴人多忘事,想再聽一遍?”
霍潯碰到齊衝平靜如貝加爾湖的目光,心口中所有的痛苦掙紮都攪成了一團,變成一個一點就炸的火藥。
霍潯的喉嚨突然幹澀起來,握住齊衝腕骨的手下意識地收緊。
齊衝深吸一口氣,麵無表情地繼續說:“霍潯,我根本就不喜歡你,那些日子不過是和你逢場作戲罷了……”
“閉嘴!”齊衝的話輕易地點燃了霍潯的怒火,他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聲音,劈頭蓋臉地發泄了出來,“那你當時為什麼要帶走那枚戒指!”
齊衝一滯,手不自然地撫上胸口,臉上一閃而過一絲慌亂,她硬著頭皮擠出一個滿不在乎的笑容:“還能是為什麼,當然是為了錢啊,霍潯,你送的那枚戒指可是限量版,出大價錢搶著要的大有人在。”
“轟隆”一聲。
蜿蜒的火星點燃了他心裏壓抑的黑暗,霍潯本以為那隻是一簇燒過就會煙消雲散的煙火,然而他隻來得及眼前一黑,一時間甚至全非,他心裏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燒成了一片火海,綿亙十萬裏扭曲的烈焰融入了他每一根血脈。
他心中如有萬丈深淵,是齊衝親手拉開了通往深淵的大門。
霍潯的耳畔終於隻剩下了一個如雷貫耳的聲音:她是我的!
霍潯突然一把拽倒齊衝,雙手撐在沙發兩側,爆出可怕的青筋——他把齊衝困在了沙發裏。
他的心跳如隆隆巨鼓,瞳孔劇烈地發達,額角和手心沁出細密的汗,死死地盯著他魂牽夢縈的哪個人的臉、眼神、發絲乃至一切。
霍潯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就在這時,舞台中央突然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歡呼聲,大概是有什麼新奇的表演,吸引了無數的紅男綠女過去捧場。
霍潯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滿口的血腥味,撐在沙發上的手都是麻木的。
他緩緩鬆開了手,這才感覺到大腦有些缺氧。
齊衝沉默地站起來,走了出去。
霍潯沒有再攔,他揉了揉太陽穴,緩緩地吐出鬱結的氣。
齊衝逃似的回到了家,坐在沙發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齊小潯支著它那顆沒有拳頭大的腦子,懵懂地看著齊衝,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情。齊衝把冰涼的手搭在了貓咪敦實的後背上,溫熱的溫度從手心傳過來,讓她找回了一點遺落在酒吧的理智。
宋達炳送完岑彰還是覺得不放心,路上給齊樂打了個電話,又折回了酒吧。
齊樂緊緊攥著已經隻有忙音的手機,想起三年前齊衝對自己說的話:“齊樂,我離開的事情與你無關,你不要多想,但是我的地址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宋達炳……”
宋達炳穿過酒吧中央亂舞的群魔,在先前的沙發卡座找到了霍潯,他掃了一眼四周,小心翼翼地問:“潯兒,那什麼……你倆說清楚了嗎?”
霍潯低垂著眼睛,低聲說:“沒有。”
宋達炳閉上了嘴巴,不知道如何是好。
“沒關係,”這這時霍潯突然開口說,“慢慢來,我有的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