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霧給自己從裏到外都換了一身, 而後推開窗去聽夜風帶來的細微喧囂聲。
那是席上還在熱鬧著,哪怕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也能隱約聽見。
她撐著下巴想了想,這是哥哥年滿二十二歲的日子, 說起來他的年紀並不大,不過及冠兩年而已。如他這般年紀的男子, 大多都還不曾成家立業, 可哥哥太過沉著冷靜,總給人以超越年齡的可靠之感。
這樣可靠的哥哥, 她就閉著眼睛, 什麼也別想,什麼也別管,把自己交給他,一晚上就過去了吧?
雖這樣安撫著自己, 許知霧的心跳卻越來越快, 以至於怦怦直響。
她還記得上一次的哥哥, 和平時的模樣太不一樣了,這讓她難免有些害怕。
“姑娘, 夜裏天涼,加件披風吧。”
許知霧趴在窗台上點點頭,任由綠織給她披上了一身薄披風。
前院,席間來了位大人物。
金台之上的皇上竟微服到訪, 同謝不倦喝了幾杯酒,笑著拍他的肩說了一陣話,為免眾人放不開手腳,又很快回宮去了。可他離去之後,席上氛圍便有了微妙的不同。
“殿下,微臣敬您。”
謝不倦側首一瞧, 來人是許知霧的大伯,他喝得雙頰泛紅,神色倒是清明,躬身請謝不倦暫且離席,想來是有事相商。
“許尚書有何事要說?”
“殿下。”許大伯一張長年嚴肅的臉軟和了許多,言辭懇切道,“前些時日臣給殿下呈上了一本諫言,勸殿下早日成家生子,殿下批複道‘為時不遠矣’,可是已經打算擇妃了?實不相瞞,微臣家中小女仰慕殿下已久,霖兒殿下也是見過的,若能得殿下垂青,也不枉霖兒一片癡心了。”
謝不倦看著許大伯,一時半會兒沒有回,逐漸增大的壓力壓得許大伯低低彎下腰。
許知霖,謝不倦確實是見過的,不過二人統共也沒有幾麵,更不曾單獨說上什麼話。他並不覺得許知霖有多喜愛他,不過是許大伯動了心思想要把女兒嫁進三皇子府罷了。
原本謝不倦被送往駢
州,也是許大伯在中間搭的橋梁,算是對他有恩。
如今這話倒有幾分挾恩圖報的意思了。
“許尚書,我極為感念當年許家的出手相助,也親上加親的想法。”這句話說得許大伯心口狂跳,可謝不倦下一句竟是,“因此我已經打算請父皇為我與阿霧賜婚了。阿霧與我自幼一起長大,情誼深厚又知根知底,是最好的人選。許尚書的酒,不倦喝了。”
他笑著飲盡杯中的酒水,而後點點頭,抬腳往席間走。
徒留許大伯愕然當場,而後轉為悵然無奈。
比起別家的姑娘做這個三皇子妃,阿霧自然是更好的。
可霖兒被他留到了十七歲不曾婚嫁,就是為了搏一搏這個位置……可惜了。
筵席散了,女席這邊的姑娘們也跟著長輩出了府。
謝不倦踏著熱鬧散盡後的餘溫,披著滿身的月色往後院走去。
他走得不疾不徐,從從容容。
今日的心情還算不錯。
阿霧有沒有在等他?
想到這裏,他的腳步略微快上一些。
明月閣真如府上的明月一般,是最明亮的所在,還未踏入,便在長廊這頭遠遠看見那邊燈火亮著,爭相從屋子的門窗處泄出來。
謝不倦走到自己的屋前,推開了門。
裏麵空空如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