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了一會兒呆,終於肯下床了,許知霧伸手將簾帳撈起來,卻見哥哥正站在外頭,墨發披散,未著寢衣——他在換衣裳。
許知霧恍惚地想,哥哥竟還在嗎?
“阿霧醒了?”
謝不倦渾不在意自己的衣裳還未穿上,俯身過來親了親阿霧的臉蛋,而後笑著直起身,隨手將桌上疊好的衣裳展開,披上。
許知霧還未完全清醒,反應很是遲鈍。她的目光直直地往哥哥身上落,不禁想,哥哥的哪一處都比畫冊上的更好看呢,更流暢優美,如玉雕琢。
忽地,許知霧目光一凝。隻見哥哥的胸口有一道寸長的淺紅傷疤。
便脫口而出,“那是什麼?”
謝不倦順著她的目光看見身上這道,而後笑道,“不妨事,早就好了。”
“是不是二皇子摔斷腿那一次?”
謝不倦雲淡風輕道,“嗯,算起來是我賺了。”
他毫不在意地穿好衣裳,係上腰帶,“對了,阿霧所贈的腰帶與哥哥的好些衣裳都很是相襯。”
許知霧卻不知從哪裏冒出一股子火氣來,她現在怎麼有心情跟他討論腰帶搭不搭衣裳,她隻知道哥哥的這道傷口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一些,都這樣久了,竟還留著痕跡,看上去傷口不淺。
“可是玉不與瓦碰,哥哥傷到一根毫毛都是虧了!”她氣呼呼地說著,大概覺得秋涼,伸手把被褥一扯,將自己裹好了,小山包似的坐在榻上,瞪著謝不倦。
謝不倦覺得她這模樣很惹人愛,想笑,卻又隻好忍著。阿霧在氣他呢。
“好,哥哥以後再也不那樣做了,阿霧放心。”
許知霧神色稍緩,“那哥哥幫我喊綠織過來吧,我要洗漱了。”
此時的二人不曾想到,他們口中談及的二皇子,就在今晨,服毒了。
遞消息的乃是暗衛營中的一員,將消息帶給青山之後便候在了門外等著謝不倦喚他。
待謝不倦聽過了暗衛所說,麵上卻沒什麼神情,二皇子自幼便兼有高傲與軟弱,這樣的性子一旦受挫便很難爬起來。因此他身殘之後一蹶不振,多次尋死都不成。
不僅謝不倦這邊多番阻撓,殷家也不會讓他死。
可現在的事實便是,二皇子不知怎麼弄到了一瓶藥,如願以償了。
“不是說看緊他麼?”
暗衛聞言連忙跪地請罪,“殿下,我等日夜交替守著二皇子府,並未發現可疑人等,因此實在不知是哪一處出了紕漏,還請殿下治罪。”
“罷了。”謝不倦微微搖頭,“讓他走吧。”
如今再想二皇子,以及從前的樁樁件件,謝不倦竟不覺得恨。
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身邊也有很好的人在陪著他,而二皇子的生命卻戛然而止,於痛苦中結束了。
二皇子服毒一事在謝不倦這裏不過一處小小漣漪,卻在朝堂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大乾開國一來,這是頭一個服毒身亡的皇子。
令人咋舌。
而皇上對外是很疼愛二皇子的,這次也不例外,在朝上便掩袖哭泣起來,先是自責了一番,而後飛快地讓火燒到了殷相那裏。
皇上抹了抹眼淚,哀傷道,“這孩子,自從知曉自己摔斷了腿,便絕望不已,好在朕與殷愛卿對皇兒關愛有加,好說歹說將他勸住了,他也答應了朕要好好過日子的……”
“不巧,我這皇兒忽然有後了,本是喜事一樁,但皇兒情形不同,他盼著朕與殷愛卿關心他啊,我們卻滿心想著皇孫,殷愛卿前段時間更是,張口閉口的皇孫。”
群臣聽出皇上這是要向殷相發難,頓時噤聲。
誰知皇上話頭一轉,並不斥責殷相,反倒說起立儲之事來,“朕原本還舉棋不定,不知該立誰為一國儲君,眼下這情形確實不容朕再猶豫了。不倦——”
謝不倦抬眸,目光清淺地往上落了一眼,而後從容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