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原本礙於他不敢說不肯說的人,以及摸不透狀況按捺不動的人,如今都冒出來了。
再往下翻了幾本,果真還有類似諫言。
有的以老古板口吻建議他將阿霧送回駢州,臨近婚期再往駢州接親;還有圓滑之人說最好將阿霧送往許家大房暫住,免叫人非議;甚至有那起子荒唐滑稽的,還說可以認阿霧為義女,接她到家中視如己出,也算為他“排憂解難”。
這樣多的人操心他與阿霧住不住在一起,謝不倦隻覺得好笑。
笑過之後便不予理會,很快便去看下一本。
傍晚時分,許知霧回來了。
話裏含著盡興而歸的滿足愜意,響亮亮地對哥哥說她買了好些漂亮衣裳,要先回屋好好試一試才能來同他用膳。
許知霧進屋之後先叫綠織打了涼水來洗了把臉,將額際的汗擦去了,而後喚綠織守著門,自己則褪了衣裳在軟毯上蹦了幾步,往榻上取了新裙子。
將其抖開,層層疊疊如霧如雲的裙擺飄搖落下。
其上還掛了件訶子,厚實的衣料,細密的針腳,栩栩如生的八瓣梅繡於其上。
許知霧之所以一眼相中它,也是因為這八瓣梅。
她自小穿的都是府上繡娘做的衣裳,還未去成衣鋪看過,沒想到好看的不少。曲樂扇卻是在成衣鋪買慣了衣裳的,熟練地看好了喜愛的鬥篷,隨後便全心全意地幫許知霧挑起來。
許知霧將這肉桂色襦裙穿在身上,在鏡子前頭轉了轉,前後都瞧了瞧,很是合身。略一旋身,溫柔的裙擺便輕飄飄地轉起來,兩袖也比尋常衣裙寬大一些,一抬胳膊,便自然滑下一截,露出雪白小臂,不過現在這時節不容她單穿,一件披風或是鬥篷少不了,手臂也就遮得嚴嚴實實了。
襦裙穿好,許知霧又拿起繡有八瓣梅的訶子,左看右看,喜歡得緊,待欣賞夠了,才將其展開覆於胸口。她的手沒法往後動作,便隨意喚道,“綠織,幫我係一下訶子。”
“綠織”沒有出聲,沉默地接過細帶,動作小心地係了個結。
許知霧還未察覺異樣,又將另一邊的細帶遞給“綠織”。
而身後之人並沒有做慣這樣的活兒,指尖偶爾會碰到許知霧的肩胛骨,待全係好了,他低笑著從後圈住許知霧,聽得她驚呼一聲,“哥哥什麼時候來的?”
“不久,阿霧看得入神,沒留意罷了。”謝不倦垂首擱在許知霧肩上,修長的手也從她腰間往上,輕輕摩挲她訶子上的八瓣梅,“這是長在駢州的花。”
“對,哥哥你還記得。”許知霧想笑的,但哥哥的動作漸漸叫她渾身都細細顫了一下,骨子裏的癢意從腳底攀升,而且現在大白天的,許知霧紅著臉掙了掙,“哥哥……”
他這雙善於彈琴寫字的手,做起風流事也毫不含糊。
往常更過分的也不是沒有,他們甚至肌膚相貼,哥哥的汗珠落在她的心口,但那時是在床榻上,黑燈瞎火簾帳四合的榻上,而非這般立著,於梳妝鏡前緊貼、親昵,稍一側眸就能看見鏡中的自己緋紅的臉,還有哥哥垂著眼眸優雅從容的模樣。
許知霧來不及移開視線,忽地在鏡中與抬眸的哥哥對上目光,哥哥的眼睛失了平日一半的清明,恍惚有妖冶色,一笑,叫許知霧臉更紅了。
“阿霧的臉皮太薄了。”
哥哥還是那句話。
此時的許知霧卻隱隱有些明白,她當真需要厚下臉皮,才能坦然接受和哥哥在不同場合的親昵。
剛剛係上的訶子又被解了,明明束縛少了一層該輕鬆的,許知霧卻像是喘不過氣似的,張開唇呼吸起來,“哥哥,現在太早了……”
她覺得天色還太亮,無法同哥哥赤誠相見,謝不倦卻領會成了另一個意思。
阿霧是覺得還未成親,不該繼續吧。
於是他問,“阿霧覺得何時成親為好?”
許知霧下意識答,“等爹爹娘親到京城之後,再與他們商量吧……”
太慢了。
習慣使然,謝不倦腦海中閃過今日看到的那些諫言,胸中已有了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