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軍此時已經能夠勉強聽到山坡上的喊叫聲了。
開門…放狗…這是什麼戰術?
盧德昌心中疑惑,腳下卻是未停,帶領兄弟們繼續向上衝。同時目光不忘時刻注意著坡上虞軍的動作,這是身為指揮者的職責。
普通士卒可以不管不顧,隻要聽從主官的命令即可。身為指揮者卻必須時刻留意觀察戰場上任何的風吹草動。然後根據觀察和收集到的信息,下達新的指令。
指揮官的任何一個指令,都可能關乎許多條人命。
吱呀吱呀的絞索聲響起,粗木釘製的營寨大門打開,門內響起沉悶的聲響。
盧德昌頓時提高了警惕。
格楞楞…格楞楞
一個足有半人多高的石碾被五名武德營士卒推動著滾到了營寨大門前。
“插樁!插樁!快些插樁!”
見到石碾,盧德昌忍不住眼皮狂跳,急忙厲聲喝道。
山道狹窄沒有躲避的空間,往山下撤退一是時間來不及,二是之前的路就白爬了。
慶國士卒扛上來的木樁,便正是盧德昌為此刻準備的。
武德營駐紮的地形實在太優秀了,最適合石碾這種防守器械發揮威力。
防守方想得到使用這種大殺器,作為進攻方且經驗豐富的默軍又怎會不做任何的準備。
“放狗!”
見石碾已被推到斜坡邊緣,沈軒再次吼道。
五名士卒使出全身力氣重重一推,巨大的石碾便發出悶雷一般的轟隆聲,順著山坡滾下。
下邊的默軍士卒也已經在盧德昌的提醒下,急忙跑前幾步,在最近的幾個陷馬坑裏插進木樁。
嗖嗖嗖!
青龍小隊那會放過如此良機,又是一輪箭雨射出,插樁的六名默軍士卒失去了圓盾的保護,頓時被射成了刺蝟。
開戰後的第一次重大傷亡出現。
後麵的默軍士卒將肩抗的木樁一頭頂住已經插進陷馬坑的木樁中段,另一頭抵住地麵,而後兩三人合力死死將木樁抱緊固定。
隆隆隆隆…
石碾頃刻而至,重力加速度產生巨大的勢能,犧牲六名士卒才插立的木樁輕易便被撞折碾碎。
盧德昌縱身一躍從石碾上空飛過,而後便聽到身後轟隆一聲巨響,還伴有哢嚓哢嚓木材劈裂的聲音。
第二批木樁也被石碾撞碎,不過與地麵形成三角形支撐的結構還是起到了很大的阻礙作用,撞碎木樁後又撞飛、碾死十多名士卒,終是在第三批木樁前停了下來。
“快!換樁!”
沒時間心疼傷亡的下屬,盧德昌落地後第一時間便高聲呼喝。
立刻便有扛著木樁的士卒在同袍圓盾的掩護下衝了上來,拔掉陷馬坑內的木樁殘根,插進新的木樁。
“放狗!”
頭頂上那讓人痛恨的聲音再次響起,隨後又是石碾滾落的轟鳴。
新插的木樁折斷,沒來得及退回去的士卒被壓扁、撞飛。
第二塊石碾攜千鈞之力呼嘯著撞上了第一塊石碾。
“哢嚓!”
第三排木樁碎裂,十多名士卒被碾成肉餅。
失去了阻礙的兩塊石碾繼續向下滾落,不過勢能卻是已經顯出頹勢。
第四排同時也是最後一排木樁發出吱呀吱呀的呻吟聲,卻終究還是堅持了下來,將兩塊石碾死死的卡住。
站在高處的沈軒此時心中有些遺憾,又有些恐懼。
遺憾的是石碾隻有兩塊,之前武德營裏是沒有這東西的,昨夜沈軒突發奇想讓人趕製,但是奈何漳州這邊盛產的青石過於堅硬,武德營眾人打獵是老手,敲石頭的手藝著實差了些,隻做出兩塊。
恐懼的則是慶軍所表現出來的軍事素養,麵對聲勢駭人滾落而下的石碾,每個士卒都在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沒有躲避的想法,沒有驚恐的情緒。
死傷三十多人,可除了那名軍官怒吼著發出幾道命令外,這支慶國軍隊竟是再未發出半點聲響。
沒有慘叫、沒有哀嚎。
就好像受傷的不是自己,死亡的不是同袍。
沈軒眼睜睜看著一名雙腿被石碾壓碎的慶國士卒,咬著牙,瞪著眼,嘔著血,用雙手摳著地麵,沉默的向路旁一點一點的爬動,在他身後留下兩條摻雜著白骨碎片的血痕。
他在為自己的同袍讓出道路,他不想成為同袍進攻路上的阻礙。
而他的那些同袍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隻是舉著盾牌、扛著木樁,揮舞著長棍,同樣沉默的向上攀登。
這是一支怎樣的軍隊?他們是無知無覺的嗎?他們是…魔鬼嗎?
“關閉營門,青龍小隊繼續放箭。白虎玄武準備近身戰!”
沈軒晃了晃因震撼而有些許遲鈍的腦袋,此時不是感慨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