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老師術後恢複的一直不太好,這次摔跤,可以說是給她生命提前畫上了一個悲傷的句號。
倪應竹半年來第二次匆匆趕到這家醫院,主治醫生換了一個,聽手機裏斷斷續續的意思,他來自川城醫學世家許家,是整個省城乃至全國最好的私立醫院神經外科主任,很年輕,前途無量,因為剛巧被請過來為市裏一位領導的親人開刀,碰上她母親病危,人家醫者仁心,這才主動接了這台手術。
“患者求生意誌低迷,若是今晚醒不過來,就再也不會醒來了。”
倪應竹跑著上的樓,腦門上汗津津的全是水,外套下的白色襯衫濕噠噠的與後脊背貼在一起,兩個人明明隻是一步之隔,男人的臉卻仿佛隻是鏡頭之下一個模糊的影子,晃得非常厲害。
見她不說話,隻是呆呆的看著許熙森,張主任摘掉口罩走上前:“小倪,許醫生盡力了。”
熟悉的嗓音像是灌上了穿堂的涼風,倪應竹一個激靈從恍惚的情緒中清醒,忽的一把抓住張主任的袖口:“張主任,你說過我媽恢複的很好,怎麼會……”
太突然了,她不過才是十多個小時前跟母親通的視頻,她臉色不太好,可精神已經越來越好,還說自己能吃能睡像豬一樣,明明一切都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才過了這麼一點時間,情勢逆轉,快的像是做了一場夢。
張主任遺憾的搖頭:“你媽媽的情況最忌諱摔跤的,還是從那麼高的樓梯上滾下來,你們應該好好照看她的……這次得虧有許醫生在,她尚且還有這一線生機,若……”
張主任還說了什麼,倪應竹已經聽不太清楚了,倪老師被護士推出來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拋開一切快步上前,高跟鞋的聲音在空寂的走道裏,仿佛暴雨傾盆砸在彩板屋頂上的奏樂,悲涼和恐慌都留在心間。
許熙森回頭看一眼倪應竹,手術台上站了十多個小時,深折的雙眼皮下噙著滿滿的疲憊,莫名的熟悉感讓他恍然,劍眉深蜷。
“您別介意,小倪平常挺懂事的,她不懂您的付出,等會我再跟她講一講。”
許熙森收回目光搖搖頭:“不用。”
兩台相接十多個小時的手術已然讓他疲憊不堪,他現在所求隻是一張單人床,最好能在休息前衝一個熱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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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應竹在病床前陪了倪老師整整一晚,戳心刺骨一樣可它便是現實,倪老師沒有半點要蘇醒的跡象。
腦海當中再次閃過許熙森的話:“若是今晚醒不過來,就再也不會醒來了。”
鼻腔瞬時湧上溫熱的酸澀,倪應竹讓自己一定忍住,媽媽就躺在這裏,她雖然睡著,可定然有意識的,她肯定不想要看到自己哭哭啼啼的樣子。
隔了一夜再見張主任和許熙森,他們親自查看了倪老師的各項數據,小聲說了幾句,倪應竹注意力不在那裏,沒有聽清,隻是他們離開後二十分鍾左右,張主任讓人將倪應竹叫到辦公室。
“小倪,很遺憾的告訴你,你媽媽這輩子剩下的時間隻能依靠儀器維持,我們已經為她做過評估,她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對不起,我們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