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陳安喝罵道:“你一個沙海裏苟且求生的匪類,有何資格談我大安西府全府人的性命!”
“你們漢人真是有意思。”何多蒙眼裏滿是嘲弄:“無論什麼事情,都要講究一個地位尊卑,尊貴之人說什麼都是對的,貧賤的人說什麼都是錯的。”
“凡事講究尊卑長幼,難道不是天理?你們蠻夷之人,哪裏懂這個道理。”
何多蒙毫不退讓:“沙海的風,隻會鼓起最結實的布袍。而那些腐朽的,轉眼就會被風撕爛。隻有最強壯的人,才能帶部族遠行,懦弱的人,就該成為強者的奴隸。這才是沙海裏的天理。”
“夠了!”
陳安緊皺眉頭:“我來這,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無父無君的謬論。你到底有什麼要說的,快說罷!”
“放下手裏的刀槍,帶上那兩位貴客,跟我們走吧。”
陳安的眼睛猛地眯成一條縫。安達漢感覺抓住自己後頸的力道驟然加大,不禁哎呦呦叫起苦來。
沉默片刻,陳安嘿嘿冷笑:“憑什麼?”
“我不會說是憑我身後這幾百人馬。”何多蒙抬起雙臂,頗為灑脫地向後示意,身上的布袍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轉回頭,衝著陳安咧嘴一笑:“既然趙官人不願聽,我就單說說安西人的生計吧。這幾年,仗著北庭府的好意,安西府的日子不大好過吧。”
陳安難得的沒有出聲。
作為王府衛隊頭領,天天聽幕僚們商談政事,對安西府的狀況,他自然再了解不過。
這幾年,安西災害不斷。天山以南,農田幾近絕收。絲蠶又連發瘟病,結不出繭子,本就遠不及北庭的本地絲織業遭到毀滅打擊。
無奈之下,王府幾次向北庭求援。北庭答應的倒是痛快,可救命的糧草一車也沒見到。
還不僅如此。
中原經磧西至蔥嶺的絲路斷絕後,北庭便憑著頗為興盛的絲織業,成了絲路新的起點,靠著跨越天山南北的兩條商路,向西售出絲綢,購入糧食馬匹和奇珍異寶。
其中北路,途經回紇和葛邏祿地界。而南路,則穿過安西,直達吐火羅。這些途經勢力,都會向過路商隊收取賦稅,作為財政的重要補充。
可近來,途經安西的商隊越來越少了。安西府派人打探過,原來是北庭刻意限製了商隊,勒令他們轉從回紇境內通過,亮閃閃的金幣和綢布源源不斷流入回紇人手中。
北庭這些做法,令王府上下,無人不痛罵其背恩忘義。這次派人出使北庭,多少也有無奈之中再次求援兼商討商路往來的意思。
陳安心中回旋幾轉,暗暗吐出一口氣,低聲喝道:“你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何多蒙雙手攤開:“我隻是傳來康首領的意旨——隻要諸位不再出使北庭,回歸安西,安心結境自守,我輩絕不再犯安西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