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冤魂
沒有聲音，四周靜得仿佛呼吸都成了劇烈震耳的響聲。
丁欲曉將頭埋在被子底下，見不得天日地聽著自己沉重不規則的呼吸聲。她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睜開酸澀的眼睛，便感到淚水又要下來。
一個人怎麼能夠有那麼多的眼淚呢？她不明白。睡夢中是那孩子無止境的哭泣，還有丁欲曉自己撕心裂肺的哭泣聲，以為悲傷可以暫時停滯，但是意識在清醒的那一刻不能失去寶寶的痛處便又襲擊了她，令她身體動彈不得，淚如泉湧。
怎麼辦？
要怎麼才能走出來？
她何嚐不知道她現在的表現糟透了。身邊的人都在為她擔心，她也明白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傷心難過。但是有什麼比作為母親的她的切身感受來得強烈呢？
孩子從她身體剝離的陣陣揪痛此刻仿佛還殘留在身體之中，時時發作疼痛著。當時的她害怕極了，長久以來渾渾噩噩的夢境，似乎就要成真，可是她是愛這個孩子的。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什麼是懷孕，什麼是為迎接它的誕生那種欣喜而又期待的心情。
而今，什麼都沒有了。
又是一滴眼淚濡濕了枕頭。
丁欲曉翻轉過身體，蜷縮在被窩之中，用一種近乎胎兒在母體子宮中蜷縮的姿勢，顫抖著嗚咽著。
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不管，任它響著，但是鈴聲不屈不撓地響著，好似如果丁欲曉不接它便一直響下去。
鈴聲剛絕，便又立刻響起，越發的亢奮不屈不撓。
丁欲曉從被窩來探出頭來，淩亂的發絲如雞窩，雙眼腫成了兩顆核桃。她怨憤地望著床頭櫃上的手機，盯著它瞧了好幾秒才上前拿起手機。
電話是顧豔打來的。
前些天顧豔來找她說是懷了莫恩宇的孩子，兩人決定將孩子生下來，他們將要迎接新生命的到來，而她的孩子永遠和她告別了。
“喂……”她的嗓音破裂而哽咽。
“學姐，你在嗎？”電話那頭顧豔帶著哭腔。
五分鍾之後丁欲曉穿戴整齊，吃了一點東西，然後出了門。
這是流產之後，她第一次跨出房間。但是心情已經和從前大不相同了。丁欲曉感覺，或許以後她再也不能無憂無慮地過活了，因為心中有了一道傷痕。就好像原本一個渾然天成的瓶子上麵有了一道裂紋，終是無法修補。
外麵的風很大，穿得有些單薄的她不禁在風中打著顫，嚴冬正式來襲了。
流產之後她傷心過度，身體沒有得到及時合理的調理，冷風這麼一吹，她的整張臉慘白，嘴唇發烏，看起來虛弱不堪。丁欲曉無意識地想著，或許她有著自虐傾向，所以才會穿得如此單薄地出來。
“學姐！”顧豔在就診區門口看見丁欲曉便哭著上前抱住了丁欲曉。
她當然不是為丁欲曉流產的事情傷心，因為這件事顧豔並不知道，她哭的是她腹中的孩子，因為他們最終決定還是不要這個孩子。
而丁欲曉前來是為了阻止顧豔打掉這個孩子。
莫恩宇並不知道這件事，是顧豔擅自做主決定打掉孩子的。丁欲曉在來的路上已經給莫恩宇打了電話，通知他來醫院，想必這會兒還在來的路上。
“坐下吧。”丁欲曉很平靜地說。
第一次她能夠很淡然平靜地說話，換作是幾天前的她，得知這一消息，她一定會咋咋呼呼，非常激動。然而，她仿佛在一夜之間成熟又在一夜之間失去了自我。
成熟的代價太過於慘烈，如果可以，她希望這輩子都不要成熟，永遠天真幼稚，但是，一切都無法改變了啊！
顧豔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並沒有注意到丁欲曉虛弱發白的臉色。
“學姐，我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雖然顧豔決定打掉孩子，可是她還是有所顧忌的。
“為什麼要打掉孩子？”丁欲曉問。“你們不是說好要把孩子生下來嗎？”
“可是……”滾燙的熱淚掉了下來，顧豔哽咽地說著：“可是現實並不允許。”
她絞著手，艱難地說著：“我以為隻要我和恩宇兩人決定為這個孩子的將來負責，隻要我們兩個相愛就能夠排除萬難。可是現實不是偶像劇，以前我太天真，如今我發現身在現實中的我們隻能對現實不斷低頭妥協，迎頭裝上去隻會頭破血流。”
“……”丁欲曉不說話，等著顧豔的下文。
“我們雙方的父母都不願意我們把孩子生下來，因為我們還太小了，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或許以後恩宇遇上了一個更好的人，或許未來我們都改變了，那麼孩子又該怎麼辦呢？他那麼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