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都監彭玉夜有些尷尬的低聲回應。
言下之意他們不屬於廣州,也不是魏瓘的下屬,答應幫忙已屬給麵子,這種情況下人家晚幾日早幾日,太正常。
魏瓘鐵青著臉道:“真不知道怎麼說他們。當時他們陳兵清遠,卻就是什麼也不做的看著廣州城流血,本州理解的,他們來了的確是送死,但也不能什麼也不做吧?居於這德行,現在他們也在為利益而拖延,就不奇怪了。”
彭玉夜神色古怪了起來,左右看看低聲道:“相公隻知其一,他們現在沒心思搞後勤送物資,是因為廣州大捷後,兵將總體有了士氣,這時候儂智光猶如喪家犬,隻要敢追擊,多半不會輸,會有點功勞。那麼將來朝廷責問他們陳兵清遠而不出時,就有了說辭。”
魏瓘歎息一聲,不想承認也沒辦法,這就是現實,即使國難當頭也不影響每個人的小心思。
“既然這樣,那為何至今日他們還沒有起兵?”魏瓘對此很好奇。
彭玉夜抱拳道:“相公有所不知,此點上蘇緘和張忠二人有嚴重分歧。蘇緘是文人,膽子偏小,傾向於等待狄青主力,或等趙平安部重整旗鼓再跟隨作戰。而提舉廣東馬步軍事張忠是武臣,主張抓緊時機,趕在狄青和趙平安部重整旗鼓前立功,以抵禦戰後清算。”
“原來如此。”
魏瓘也算是心中有數了。
這就又涉及到了文武間的矛盾,乃是樞密使高若呐的一個錯誤布局。
當時廣西基本淪陷,而廣東也岌岌可危,無計可施,無將可用的高若呐保舉張忠總領廣東馬步軍事。於是理論上在針對儂智高的戰事上,英州知州蘇緘,廣州知州魏瓘,都成為了張忠的臨時下屬。
問題就出在武臣自來沒什麼存在感,尤其於此番廣州攻防戰中,張忠的表現更談不上威望,連及格都說不上,僅隻比逃兵好些。
於這種情況下,文人幾乎都不鳥張忠的將令。
何況也是這個關鍵時候,朝中出現了較大政治變故,樞密使高若呐已不在相位,現在乃是前任樞密使龐籍集大權於一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
既然抬舉張忠的高若呐罷相,那更加沒人聽張忠的了。
而除此之外,趙平安部建製和規格雖低,僅僅隻是“縣級”,卻是實力最強的隊伍,從廣州之戰看,即使狄青主力進廣東,戰力也不會超越趙平安部,另外趙平安還有上任樞密使高若呐手諭,允許便宜行事,不受任何單位的軍事指揮。
政治規矩是:除非龐籍否定了高若呐當時的安排,否則那手諭就持續有效。
儂智高雖然慘敗於廣州,從眼下的戰場清掃預估,南軍於整個廣州攻防戰中折損超過七千人。但畢竟大多數的主力還在,隻要他儂智高有本領挽回士氣,仍舊是兩廣地界的大威脅。
同時,已受皇命持天子劍的兩廣宣撫使狄青,摔三萬捧日軍出陣但仍未見蹤影。
由此看來,戰爭主動權是易手了,但定鼎廣東的戰役還懸著,處於交織。
根據彭玉夜的思路,魏瓘幾乎現在就能想到,狄青部、蘇緘部、張忠部,趙平安部幾路人馬間的政治博弈也會相互展開。這些人的背後,也無一例外都有一尊或兩尊大神。
身為前宰相文彥博的門生、魏瓘覺得文彥博的信估計也快到廣州了吧?必然是讓拖狄青後退的“建議”。
“那我老魏是聽‘恩師’的,還是不聽恩師的呢?”
心有所思間,魏瓘喃喃自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