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忍不住回頭
“不許看我！”她是在忍無可忍，猛然回頭嗬斥。
對方無辜地眨了一下眼睛，他壓根就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衝自己發脾氣。
“低下頭，沒有我的允許不許抬頭，更不許看我。”蘇筱沫蠻不講理地命令著。
他偏偏極為好脾氣，立刻乖乖地低下頭。然後，蘇筱沫的感覺並沒有好些，她幾次忍不住看向後視鏡，那個男人果然一直老老實實地垂著頭……可是，她的心裏為什麼還是不舒服？
他們驅車來到城郊的一個建築工地，蘇筱沫跟一個包工頭模樣的中年大叔商量了一下，對方同意讓那個男人留在工地上，包吃包住。
“你就放心好了，你介紹來的人我一定會好好待他的，看他的樣子細皮嫩肉，也不像幹過重活的，這樣好了，我給他找些輕快的活計，錢算少點，不過你放心，大叔我也不會虧著他的。”
蘇筱沫跟包工頭大叔有過一麵之緣，知道他是個好人，所以才特意把人送到他這裏，有這個大叔照應著，乞丐男人至少不會被人欺負，還能有飯吃，有地方住。
蘇筱沫招手讓他下車，包工頭大叔很是熱情領著他在工地上轉了一圈，然後帶他進工棚休息。
“謝謝你！大叔，過幾天我再來看他。”蘇筱沫說。
包工頭大叔爽朗地大笑起來。
“唉呀，你這姑娘就是心腸好，一個要飯的你管那麼多做什麼。放心吧！大叔又不是人販子，虧不了他的。你也不用再過來了，過兩天這邊的活兒就做完了，我們要跟著老板去別的地方，據說要去外省，遠得很呢！”
蘇筱沫一怔，不禁回頭看了一眼簡陋的工棚，那個男人進了工棚之後就再也沒出來，也許他對這個地方還算滿意吧。
一個要飯的……是啊！他隻是一個陌路相逢的行乞者而已，自己做到這一步已經算是仁至義盡，管那麼多做什麼！
蘇筱沫心中稍微釋懷，跟包工頭大叔告辭之後，她快步回到自己的破舊麵包車旁。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那個男人仍舊站在麵包車旁邊，俊逸的身姿很隨意地靠著車身，仍舊是那溫柔含笑的眼神望著自己。
蘇筱沫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離開工棚回到車子旁邊，她不願意直視他的眼睛，隻是很含糊地說：
“大男人哪能不做事！你就在這裏做工，那位大叔人很好，會照顧你的，你以後要聽他的話。”
他隻是微笑，默然不語。
蘇筱沫受不了他那雙眼睛的溫柔之態，逃一般鑽進駕駛室，迅速駕車離開。她恍惚記得車子開了很遠，那個男人的身影仍舊停留在後視鏡裏，隻是那道身影越來越小，終於看不清楚了。
……
耳邊忽然響起刺耳的鳴笛聲，這一記嚴重警告把蘇筱沫的思緒拉回現實中，一輛龐大的貨車已經赫然出現在眼前，在道路中央飆行的蘇筱沫迅速打了方向盤，然後果斷踩下刹車。麵包車在痛苦的呻吟聲中奮力扭曲著身體，掙紮著一頭紮在路邊的水溝裏。
貨車司機也奮力踩下刹車，龐大的車身費了很大勁才脫離慣性，勉強停住，公路上留下幾道明顯的刹車痕跡，輪胎摩擦著滾燙的柏油路麵，散發出難聞的焦糊味道。
貨車司機一邊大聲咒罵著，一邊氣勢洶洶地跳下車。他老遠瞄了一眼栽在車溝裏的麵包車，從視覺上司機師傅覺得那輛車似乎沒有太大損失，可是麵包車駕駛室裏那個女人的臉色卻十分可怕，雙手緊緊攥著方向盤，垂著頭，額頭幾乎要碰到方向盤上了，瘦弱的肩膀不停地顫抖著，仿佛在經曆著什麼痛苦的事情。
興許，是被剛才的險情嚇到了吧！
可能是看到對方是女性的緣故，膀大腰圓的貨車司機不再咒罵，反而關切地問了一句：
“喂！你沒事吧！”
本沒來把頭埋在方向盤上的蘇筱沫猛然仰起頭，美麗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對方，把貨車司機嚇了一跳。他吃驚地看著那個麵容姣好的小女人，膚色白淨，穿著一身白色的寬大T恤衫配簡潔的牛仔短褲，這身扮相清爽怡人，讓他的火氣不知不覺就消散下去。
那個小女人眼神一片茫然，似乎還沒從剛才的險情中反應過來，司機關切地又問了一句：
“需要幫忙嗎？你的車……”
蘇筱沫總算緩過神來，她茫然地盯著貨車司機的臉，可是雙眼無法聚焦，腦海中浮現出來的仍舊是那張滿臉胡茬的落魄麵孔，眼角傾瀉而出的溫柔將她牢牢罩住，像無形而柔韌的繩索一樣束縛了她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