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那顆痣好熟悉
小旅館二樓一個臨街的窗戶，圍著厚厚的窗簾，看上去與其他窗戶沒什麼不同，可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一個細小的鏡頭謹慎地探出窗簾縫隙間向對麵張望著。
小男孩滿意地看著對麵房間裏的蘇筱沫渾身顫抖地轉過身，紅外線鏡頭下，甚至能看清她的表情十分複雜，驚訝感歎還有一點點憤慨。終於，她的手指從門把上艱難地挪開，慢慢走向地板上的男人。
小男孩打了個哈欠，把精致的望遠鏡收了回來，小心將窗簾恢複原狀。
他抬眼瞥了一眼時鍾，還差五分鍾，時針和分針就會重疊起來指向十二點。是該說那個妖孽運氣好呢，還是……
嗬嗬，該上床睡覺了。
有些少兒不宜的事情，真的不是他一個九歲小孩子應該看到的，睡覺去！
這邊窗戶裏的情形，另一邊的窗戶裏完全不曾覺察，蘇筱沫更不知道自己糊裏糊塗之間成為一場豪賭的“賭注”。
她現在呆呆地看著地板上的那個男人，他費力地翻轉了自己的身體，由側躺改為仰麵朝上。他的臉上帶著一張無臉的白色麵具，顯得麵無表情，但是從他不停掙紮的動作和左右搖頭的驚慌來看，他似乎剛剛蘇醒，完全不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態。
搖頭是因為他臉上扣著的麵具根本就沒留下眼孔，視線被遮蔽會讓人生出本能的驚慌感，幾十秒之內，他就控製了自己的身體，情緒也冷靜下來。
他努力辨別著周圍的環境，努力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事情……之前，對了之前他碰到一群男人。
那幾個氣勢洶洶的家夥對他來說並不陌生，就在昨天他們就打過他兩次，第一次的時候他跟以前一樣不懂的反抗，一味的挨打；但是昨晚當那個瘦皮猴試圖從他手裏把錢搶走時，他忽然醒了。
瘦皮猴拚命拉扯，可他不想放手。雖然知道他們人多勢眾，可能又要挨一頓打，但還是不願意放手。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覺得有種很大的力量在胸口澎湃著，衝擊著自己的身體，這幾鈔票在他看來隻是花花綠綠的紙張，他盡管不怎麼明白它們的用途，可就是不想放手。
“刺啦！”
一聲輕響，薄薄的鈔票承受不了兩個大男人的力氣，碎成幾片。
一股熱氣竄了上來，他也不知道身體哪來的力氣，猛然抬手打了瘦皮猴一拳，後者猝然不防仰麵朝天到地上，捂著鼻子痛得直打滾。
他趁機抓起地上的鈔票碎片，轉身向最近的一條胡同跑去。
“追！”幾個喝得酒醉熏熏的小混混紅了眼，拔腿就衝進胡同裏。
風聲從耳邊掠過，他覺得身體裏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在流淌著，讓他充滿力量。忽然，他停了下來，冷靜、鎮定、從容回到他的身體裏。他回身迎上那些不長眼的小混混，給了他們一頓迎頭痛擊。
舉手揮足之間，他似乎找回了一點點熟悉的感覺，他知道自己可以保護自己，甚至還可能保護更多的人，那些打人的技巧是他以前就會的，隻是他忘記了。
小混混連滾帶爬地逃離現場，他並沒有去追，隻是愣愣地站在原處。
他似乎記起了一些東西，比如剛才的暴力技巧，可是更多的，仍舊是記憶空白。他努力思索著，試圖在這片空白地帶找出一個答案。
頭，劇烈的疼痛起來，像是快要裂開了，他痛苦地抱著頭蹲在地上，直到暈厥。
醒來之後，已經是天明。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他的記憶完全空了，隻要他試圖刺激那片空白，頭立刻就像針紮地一樣疼，他就會暈厥，等醒來之後，那些勉強響起的殘破記憶就會灰飛煙滅，連帶昏迷之前的一段記憶也會消失。
許多時候他醒來之後，完全不知自己身處何地，也不知自己身為何人，活著是為了什麼呢，甚至連昏迷前一秒的事情也完全記不起來了。記憶就像是粘在他大腦裏的灰塵，一次次積累，又一次次崩潰，被風兒吹散，如此反複著，直到思想麻木。
然而這一次，似乎跟以往不同。他在胡同裏一臉茫然地呆站了十幾分鍾，竟然扶著牆壁，憑借一種說不清的直覺，他回到昨晚的那個胡同口。
來到街道上，迎麵看到那家店鋪……遇到那個玉雕一般純淨可愛的小孩子，她展開手臂抱住自己的腿，用稚嫩的聲音說：
“狗狗，大狗狗，你回來了！念念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