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住宿費一學期600,學費900。剩下417可以吃飯。上高中後,可以申請貧困生補助。

會有辦法的,他枕著錄取通知書,對自己說。

可最後一次在家裏過夜的時候,他太困了。

沈輕揚睡的很死,

醒來的時候,枕頭底下的錄取通知書還在,錢沒了。

他找了很久,問母親,母親說不知道。父親不在。

沈輕揚等在家門口,等到父親提了點鹵菜回來。

“我的錢呢?”他問。

他掙了一個暑假的錢,被養父拿去鎮上的麻將館,輸了個一幹二凈。

沈輕揚願意找那些人磕頭,把自己錢要回來,然而他連那些人是誰都不知道。

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哭,尖叫,想和人拚命。

養父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你的命都是我救的!拿你點錢怎麼了!讀書有什麼用?我看你早點出去掙錢,把這麼多年的借住費還給我才是!”

他終於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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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個社會,隻要肯吃苦,總歸是可以掙到錢的。

小地方工作機會少,沈輕揚又花了兩個月時間,終於存夠了一些錢。

為什麼是K市,可能是因為當初來支教的老師,來自K市的大學。沈輕揚對這個城市有一種莫名的好感。

車票164元。需要先去縣裏,轉到市裏,再坐車去K市。

其實高鐵要比長途汽車便宜,可惜沈輕揚不知道。

他15歲。沒有自己的手機,沒有身份證。衣服是新買的,褲子29,衣服19,鞋子45。一身都是清倉的夏裝,哪怕現在已經快到冬天。

大城市真好,很漂亮。可惜他在這裏沒有家。

如果一個人有幸運值,那沈輕揚一生肯定是負數。

招童工的地方少,沈輕揚沒有地方住,於是一連睡了好幾天公園。

有天睡的迷迷糊糊的,被人拍醒。一個中年人跟他聊了兩句。

問他是哪裏來,為什麼會在這。

他都說了。

中年人說,可惜給他介紹工作,還說也能給他一點錢。

沈輕揚很高興,他跟著這個男人上了破舊的桑塔納,結果對方沒有進駕駛位,而是來到後車廂,開始親他。

他很害怕,還有些莫名的惡心,打開車門的時候手都在抖,一口氣跑了很遠,再也沒回去過。

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或許也不是很久,四年,還是五年。

從家裏出來到大城市,沈輕揚輾轉打了好幾份工。最後在黑工地摔斷了腿,因禍得福,遇見了陸言。

有時候,沈輕揚也會想,陸醫生是怎麼看他的。會不會看著他,就像是他當初看那個中年人一樣。

骯髒的、惡心的、見不得光的。

下流的欲.望。

*

沈輕揚喜歡陸言,誰能不喜歡陸言。就連小區裏的狗,看見陸言都會多搖兩下尾巴。

有時候,沈輕揚也會想,自己在陸言那裏是不是不一樣的。

他會對他說謝謝,會檢查他的恢復進度,會把家裏不要的書送給他。

隻是這個想法未免太自作多情,以至於大多時候,沈輕揚想都不敢想。

陸醫生對所有人都很好,他就沒看見陸言發脾氣。哪怕是麵對再難纏的病人和家屬。

“汙染病的確帶來了很多苦難。”沈輕揚曾經對先知這麼說過,“但是我很感謝它。”

如果不是汙染病,他終其一生,可能也就那樣了。

沈輕揚的起點太低,不是他不努力,而是他已經髑碰到了自己上升的極限。

初中學歷,瘸腿,孑然一身。

有時候,沈輕揚也會偷偷地想著,現在世道不太平,如果他救了陸言,對方會不會也喜歡上他。

他對人類社會沒有眷憊,唯一放不下的人是陸言。

所以,在聽到陸城的話後,沈輕揚才會那麼生氣。

他連手都不敢偷偷碰一下的人——陸城怎麼敢勤!

汙染物向來是很容易情緒化的,等沈輕揚冷靜下來的時候,自己的老師已經隻剩下一枚眼珠。

這枚眼珠子尖叫著說:“我有預知,我可以告訴你想知道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