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認為言卿正會背棄師門,就連聞人衝都認為她隻是恃寵而驕,總有一天會明白自己的錯誤。
聞人衝跟其他門派的商議中途休息了一會兒,他召集天一門的各位長老和宮主開會。
掃視了一圈兒,他皺起眉頭:“怎麼,多月又沒來?”
寒蟾宮宮主多月已經連續一年左右沒有參加過會議了,聞人衝很是不滿,就算多月是眾多宮主中唯一一個女子,他還是認為自己應該一碗水端平,不能繼續縱容她這樣不聽話了。
散了會,聞人衝派人去找多月,卻被告知多月在去秘境的那個小碼頭上。
聞人衝心中疑惑,便追過去,隻見多月一身玄色黑紗裙,頭上帶著她素來喜歡的紫色發帶,多年來如一日的簡樸,隻是看著她的背影,聞人衝便感覺到一陣蕭索。
“多月,你怎麼在這裏?”聞人衝走過去站在多月斜後方,因為多月站在了碼頭的最前端。
多月沒有回頭,她早已察覺到聞人衝的到來,卻沒有理會。
聞人衝向前一步與她並肩而立,轉頭看她,隻見她的臉色異常凝重及悲涼。
“你怎麼了?舊疾複發了?”多月多年前遊曆的時候曾經受過很重的傷回來,後來將養了很多年才算是恢複過來,因此修為上落下了很多,不然以她的資質定然已經趕超自己了。
“沒有。”多月淡淡的說。
聞人衝便心中不喜,至今多月都沒有看他一眼,更沒有了往日的恭敬。
“例會你已經很久都沒有參加了,其他的長老宮主對你的意見很大,你即便有事也要給個說法,不然本座隻能按照規矩處罰你了,否則將來如何服眾!”
多月的表情沒有一絲的變化,聞言也隻是輕輕道:“那便撤了我寒蟾宮宮主的職務吧。”
聞人衝猛然道:“你說什麼?”
“掌門師叔,多月這一年來經常在門內各個場所感悟,您可知道多月感悟到了什麼嗎?”
“感悟?莫非你要晉級了?你要渡劫了?”聞人衝激動起來,多月的境界已經很久都沒有晉升了。
多月搖頭:“並沒有。”
“那你感悟什麼了?”
“我在很多地方細細的回想過,真的很認真的想過,然後我就聞到了一種味道。”多月終於轉身看著聞人衝,還露出一個淡淡的嘲諷的微笑。
“什麼味道?”聞人衝很納悶兒,回憶過去還能涉及到味覺?
“腐朽的味道!”多月臉上的悲涼再度出現,與她百年難得一見的笑容結合在一起,有說不出的壓抑悲傷。
聞人衝想了想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頓時惱羞成怒:“看來是本座太縱容你了!你給本座回去閉門思過,好好想想你在天一門的這些年得到了什麼,你應該怎麼做!哼!”
聞人衝拂袖離去,聲音遠遠的傳來,傳遍整個天一門:“寒蟾宮宮主,觸犯門規,現革去宮主之職,責令閉門思過!”
多月卻笑了,笑得眼眶潮濕,笑得眼淚落下。
她這幾年一直在默默的思考著,到底為什麼自己最疼愛的最有前途的小弟子會對師門這樣的反感。小時候剛來的她,以及在長大的過程中,她總是能在小女孩兒眼中看到濃濃的仰慕之情,她總是那個最重視感情的孩子。
可是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眼中充滿了掙紮,充滿了失望,最後演變成弄弄的嘲諷與不屑?
一開始多月很生氣,一度認為言卿正恃寵而驕,一度對她失望透頂。
可是這幾年言卿正來來去去,在發生一連串的事件之後,她對師門的不敬已經由暗轉明,明顯到她這個從來不會審時度勢、從來不會揣度人心的人,都看了出來!
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她心中還是相信言卿正的品性,還想著找出她與門派之間的症結所在,解開誤會。
於是她便悄悄的開始在言卿正幾次露出那種表情的地點,仔細的回憶當時的環境、人物,和他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她並不擅長這樣分析,所以她花了很長時間,就連在調息打坐的時候,都在思考。
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她才想通了。
於是她站在了這個碼頭,心情複雜,因為她實在是不願意相信自己分析出來的結果,不願意去麵對,更不知該如何去麵對。
她一直自詡正直正義,從沒想過自己所在的師門是這樣腐朽。
她一直堅定的信念就此崩塌,她的內心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這樣平靜。
今日聞人衝找上門來,說的這些話,最後表明的態度讓她瞬間認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們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沒有人是被情勢所迫,而他們認為理所當然!
所以她才說了腐朽二字。
她流淚,是為了對師門的依戀,是為了心中的正義被汙染而不自知,也是為了這些年渾渾噩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