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認屍(1 / 2)

中年女人茫然地看向了丈夫,直到這時,她才突然意識到原因。丈夫和兒子長著同一張如同複製黏貼出來的臉,難道說,難道說那具屍體,真的是兒子?

她的心裏突然湧起了一陣深深的懼怕,連連後退了幾步,這是人類麵對巨大打擊時才會有的條件反射和躲避心理。她的異常反應讓身邊的丈夫和那個年輕女人都有些驚訝,男人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問道:“悠亞,你這是要去哪裏?”

女人囁嚅著,就連身體都開始輕輕發抖起來:“我,我突然不想去認屍體了,我有點害怕,看了之後晚上一定會做噩夢的。老公,那具屍體一定不會是英矢,我們別去認了。再過一段時間,他一定就毫發無傷地回家了。我們也回家,好不好,我好累,想好好睡個覺。”

這時,那個站在她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年輕女人挽住了她的胳膊,輕聲安慰道:“阿姨,我也覺得這個人絕對不是神之木君,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們得去認啊,認完也就安心一點了。您如果覺得害怕的話,就讓我和叔叔進停屍房好了,您就在外麵休息一會兒。”

中年女人用沮喪的眼神朝著麵前這對堅持的男女看了兩眼後,竟掩麵哭泣了起來。雖然那兩個人看起來更加不明所以了,但是林真一卻明白她此時內心深處的恐懼和擔心。

並不是每一個受害人的家屬都是堅強勇敢,想要求一個明白的。有許多家屬,尤其是女性或者老年人,麵對這種極端打擊都會產生逃避心理。他們覺得,一旦確認了屍體就是自己的親人後,心裏唯一的那一絲僥幸就會蕩然無存。

人在一生之中,也許會麵對許多死亡,親人朋友因為生病和意外離世,是絕大多數人生命中都會遇到的曆練。但是來停屍房認屍絕對是不一樣的體驗,那種冰冷的環境,以及未知的絕望,足以打倒一個心智堅強的成年人,更不用說平時就不怎麼堅強的人了。

尤其對這對夫婦而言,這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極端痛苦,女人想要逃離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想到這裏,林真一走上前去,輕聲對著中年男人建議道:“先生,既然太太不想去認屍,那就不要勉強她了。按照警視廳的認屍程序,人數上隻需要兩個親戚或朋友就可以,您和這位小姐如果願意同往的話,我馬上去安排。至於您的太太,可以在我們的會客室休息一會兒。”

男人感激地點點頭,笑著說了一句謝謝。林真一看著他笑起來和鬆田隆史更為相似的麵容,心中不禁歎了一口氣。他和死者的長相極為相似,而且他失蹤的兒子在身高、體型、失蹤時間等各方麵應該都和死者差不多,否則他也不會特地找來警視廳了。在這種情況下,認屍程序甚至都有些多餘。

林真一小心地沒有露出惋惜的表情,用門衛室的內線電話打給辦公室的屬下,讓他們盡快下來幫忙。一聽到有人來警視廳認屍,日暮俊介也顧不上和白鳥秀中吵架了,跟著一起急急忙忙地下了樓。

見有三四個人一起跑了下來,那三個訪客明顯愈加手足無措起來。林真一安撫地對著他們笑了笑,讓中村真紀帶著中年女人去會客室休息;小島瑛太去法醫部找櫻田鳴,找到後立刻去停屍房;而他自己、日暮俊介和鈴木光彥則帶著中年男人和年輕女子,緩步朝著停屍房走去。

中年男人看了看日暮俊介胸口佩戴的證件,知道他應該就是這群年輕人的上司,便小心翼翼地走到他旁邊問道:“您是日暮警部對嗎?我想問,問一下那具屍體,他死前,死前有沒有受什麼折磨?那個凶手,有沒有讓他走得爽快一些?”

見日暮俊介轉過頭來看了自己一眼,男人悲哀地笑了起來:“對不起,您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但是我真的想知道,他走得是不是安詳。等一下看到了他的屍體,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問出口來。”

日暮俊介看著男人帶著皺紋的麵龐和明顯染過顏色,黑得不正常的頭發,心裏也是一酸。他自己也有女兒,自然明白父母的心情,如果孩子的死已經成了既定的事實,作為父母而言,最迫切的希望其實並不是要抓到凶手,而是希望孩子死去的時候,不要感知到太多的痛苦就好。

但是,日暮俊介想了想那具屍體的模樣,看來這個男人的願望隻能落空了。即使不讓他看見屍體身上的累累傷疤和消瘦到極致的身體,光是那張瘦得隻剩下一張臉皮的麵孔,都可以想象到死者生前受到了多大的折磨。

他歎了口氣,自己口笨嘴拙,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麵前這個憔悴的父親。男人看著他麵露難色,心裏也有了思想準備,眼眶瞬間酸澀了起來,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了一跤。

跟在他後麵的年輕女人低呼一聲,連忙走上前去,扶住了男人的手臂,關心地問道:“叔叔,您,您沒事吧?要不要也去會客室裏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