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俊介停完車,皺著眉走了下來。學校裏有這麼多孩子,屍體的第一發現人不知道是誰,他們又會不會已經將現場給破壞了?他走到警戒線前,粗略看了看孩子們的臉孔,那些高中生見他目光如炬,似乎長著一雙能壓迫人的鷹眼,不禁都訕訕地住了口。
白鳥秀中此刻正在和學校的門衛說著什麼,見日暮俊介真的來了,連忙把他往學校裏拉:“好小子,真夠義氣,我還以為你嫌我麻煩不肯來了呢。
屍體和家屬現在都在二樓從左數第五間的音樂教室裏麵,你快去看看吧,和輝也在。不過和輝那小子真的有兩把刷子,他勸了沒一會兒,他們夫妻倆的情緒就被安撫了不少,總算是沒那麼激動了。”
日暮俊介點點頭,算是和他打了個招呼,就朝著教學樓走去。他剛走上二樓,離音樂教室的門還有很遠時,就聽見了隱隱約約的哭聲。越走近,那聲音就越清晰,那是一男一女的哭聲,是一種被強烈壓抑過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很細碎,但是讓人聽著聽著,心裏也不由得跟著一起傷心起來。
日暮俊介打開音樂教室的門,裏麵的人都一驚,朝著他的方向看了過來,其中也包括了蒼井和輝。他見來人是日暮俊介,連忙走了過來低聲問道:“你怎麼來了?今天不是去醫院了嗎?你可別告訴我,把嫂子一個人扔在醫院了?”
“怎麼可能,瞎說什麼!”日暮俊介對他使了個眼色,立刻轉移了話題:“這裏就是屍體被發現的第一現場?那孩子人呢,被送去警視廳了?”
“還沒有呢。”蒼井和輝的嘴朝一邊努了努:“他的父母不讓我們把兒子的屍體運走,說一定不可能是自殺。我說了,如果他們對兒子的死有異議的話,可以送去我們警視廳讓法醫做個解剖,可他們又舍不得,所以就僵在這兒了。”
日暮俊介了然地點了點頭,走到夫妻二人的麵前自我介紹道:“二位,我是東京都警視廳搜查一課1係的警部補日暮俊介,對你們的遭遇,我深表遺憾。不知道現在二位的訴求是什麼,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
夫妻倆停止了哭泣,抬起頭看了日暮俊介一眼後,又對視了一下。
丈夫猶豫了一會兒,顫巍巍地開了口:“警,警官,我們的兒子是不會自殺的,這一定是他殺。但是,但是那位警官說,要確定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需要對他的屍體進行解剖,這怎麼可以呢?我兒子他,他最怕疼了,不能讓他死了都不安寧。
警官,我求求你,我給你跪下了,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在不破壞屍體的前提下,知道亮司的死因,一定有的!”
日暮俊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說道:“要不這樣吧,我先把我們警視廳的法醫叫過來。因為這起案子的性質是自殺案,所以他並沒有過來。他是我們這兒的老法醫了,一定會有辦法的。”
說完,他對著一邊的蒼井和輝使了個眼色,對方心領神會,帶著那對千恩萬謝的夫妻走了出去。
等他們走遠後,日暮俊介才走到了屍體的旁邊。此刻,那孩子正躺在用三張課桌拚起來的桌子上,被一條白色的床單罩了個嚴嚴實實。日暮俊介站在他麵前,心裏默默地說了一句“打擾了”之後,便伸出手,把床單整個拿了下來。
屍體的身上穿著一套高中的夏季校服,是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條藏藍色的中褲。他的頸下有一條紫紅色的勒痕,痕跡非常深,從花紋上看,使用的應該是一條比較粗的麻繩。
另外,在勒痕的旁邊,有好幾條細細的抓傷。日暮俊介抬起死者的手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他的指甲縫裏確實有一些紅白色的皮肉組織,看情形,應該是死者被勒住後,因為太過於痛苦,下意識地想用手把勒住脖子的繩子向外拉,所以在脖子上麵留下了吉川線。
隨後,日暮俊介用手輕輕打開死者緊閉的眼瞼,他的眼球整個往前凸,裏麵的小血管已經全部爆開;鼻腔裏有一些暗黑色的血跡,舌頭微微突出,導致嘴巴都沒辦法好好合攏。
日暮俊介歎息著把屍體的眼睛再次閉上,然後把他的上半身用床單罩住,不忍心再看。隨後,他俯下身,仔細看了看屍體小腿的裸露部分。由於死者是上吊死亡,所以果不其然,他在死前失禁了,大量的尿液順著大腿根部流到了他的小腿,留下了兩條幹涸的痕跡。
在簡單地看過了屍體後,日暮俊介的心中已經有了結論。這個孩子,確實大概率是自己上吊自盡的,雖然最終還需要法醫出具結果,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會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