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演員大著舌頭、滔滔不絕地說著女兒的優點,極盡誇讚著。
顏畫一邊給她按摩一邊對著女演員笑了笑,隻是笑意不達眼底,眼中帶著一絲勉強和苦澀。
明明媽媽在誇讚她,她卻不想聽,慌忙站起身,似乎在找什麼的樣子,直接打斷了她的話,“媽,你水杯呢?我給你倒杯水喝。”
女演員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女生夠厲害的啊,這還是這麼多演員裏第一個敢打斷她的。
還沒等她臨場發揮回話,顏畫就又自言自語,“噢噢,我看到了!媽你等會兒,我給你倒水去啊。”
顏畫一手假裝舉著水杯,立刻起身離開,她來到另一邊的,手上做著倒水的動作,嘴唇緊緊抿著,然後舒出一口沉重的氣,眼中看不出一點高興,反而思慮重重的樣子。
其實顏畫根據對話猜到了這個母親一定是個在精神上極度壓迫孩子、控製欲很強的女人,但打斷她的對話卻是臨時起意,因為女演員的肢體表現顯然和她設想的情況不同,她之後的設想恐怕要推翻,過來倒水完全也是為了給自己多一點思考時間。
倒完水,她轉身,眨眼間又露出微笑朝女演員走去,“媽,喝水。”
隻是做出遞過水杯的動作時,顏畫忽然改了主意,試探道:“用我扶著你嗎?”
女演員暗道這姑娘聰明,毫不吝嗇地提點她,瞪了她一眼,大聲嚷嚷,“我現在還沒到那個份上呢!能自己喝水!等以後我真的渾身沒勁了少不了你的伺候!”
顏畫心中感激,將水杯給她,輕輕打了一下女演員的胳膊,表情笑中帶苦,“瞎說什麼呢,您肯定會好起來的。”
說完又柔聲道:“慢點喝啊,別嗆到。”
女演員喝下水,往椅背上一斜,表情不滿,語氣不悅道:“和你那個男朋友分手了嗎?”
“沒呢……媽,他對我挺好的……”顏畫低下頭,神情有些看不清。
“我告訴你!我不同意!他家條件不好!沒車沒房的,還有兩個農村的父母要照顧,他大哥早就跑到大城市了,隻能他來養著他爸媽,又沒退休金,咱家條件已經這麼差了,你以後跟他在一塊怎麼生活?”
顏畫抬起頭,拉住女演員的手,語氣柔軟帶著對母親的敬畏,不敢惹怒她,中肯地說出事實,“媽,你也知道咱家條件不好,我這樣的能找到一個不嫌棄我家裏條件真心待我的不容易,而且他已經買房了,在市裏買了一個一百多平的房子呢。”
“那還不是貸款買的?!以後你要跟他一起還貸款!背著房貸生活多苦你不知道嗎?!媽媽是為了你好!我不想讓你跟我一樣過苦日子!我告訴你!你趕緊給我分手!我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
顏畫抿了抿嘴,偏過頭,小聲地說了一句“我不”。
女演員立刻炸了,“你想氣死我是不是?!我再說一遍!馬上分手!馬上!”
這是片段裏的倒數第二句,按照她最初的設想,她是想在這裏反抗母親,最後再大爆發的,隻是現在顯然不能這樣了,因為這句氣死不是形容詞,而是真正的生命威脅。
顏畫一張小臉立刻湧上怒氣,眸中滿是壓抑的怒火,憤懣地看著女演員,看著這個從小到大都壓迫著她所有行動的母親,她狠狠咬著牙,“唰”地站了起來,拳頭攥得緊緊的,眼看她就要爆發了,女演員更是狠狠瞪著她,“你是不是非要氣死我不可!?”
顏畫視線掃過女演員的全身,最終定在她的臉上,手鬆了又緊,最終渾身漫上一種無力感,胸中酸澀,眼眶竟湧現出一絲絕望和灰暗,也漫上了眼淚。
她又坐了下去,偏過頭不去看女演員,抬手抹掉自己眼角的淚,語氣有些哽咽,“知道了,媽……”
演繹完畢,顏畫站起身,對著女演員和前方坐著的導演副導演等人鞠了個躬。
副導演唏噓著搖了搖頭,鼓起掌來,然後側頭看向龐阮。
龐阮看了眼副導演,眉間微皺。
他們一開始選角,初選時候的要求就是要樣貌普通耐看就好,生活經曆最好是從農村小縣城出來的孩子。
副導演這完全是為了給人家一個人情麵子把顏畫弄進試鏡環節了,所以剛才她才對副導演不滿。
顏畫這孩子,演得確實很棒,還非常聰明,隨機應變的能力一流,遇事不慌,對人物和劇情的揣摩和理解接近滿分,情緒也都拿捏的非常好,但她……實在是太好看了。
龐阮看向顏畫的心情不得不說非常複雜。
猶豫了一會兒,龐阮還是對顏畫說出了拒絕的話,“孩子,你很好,但是不合適。”